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如同磁石般牢牢吸引着凌霄的全部注意力。他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只是凭借着人群和角落的掩护,不动声色地保持着一个既能观察、又不至于引起注意的距离。
前世的情愫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在重逢的瞬间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好奇和探究——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如此憔悴不堪?
沈佳禾显然没有察觉到人群中那道隐晦而专注的目光。她所有的心神都系在前方那个缓慢移动的缴费窗口上。她的眉头一直紧锁着,嘴唇紧抿,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忧虑。
队伍缓缓前进,终于轮到了她。
凌霄的【超凡感知】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和嘈杂的人声,他依然能清晰地捕捉到窗口那边传来的对话碎片。
\"……费用还是不够啊,同志,还差这么多……\"收费员是个中年妇女,语气带着一丝公式化的不耐烦,指着单据上的某个数字。
沈佳禾的声音很低,带着恳求和压抑的焦急:\"同志,求求您,能不能再宽限两天?我… 我再去想想办法… 我妈的手术真的不能再拖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规定就是规定,我们也没办法。住院费、手术费,必须按时交清,不然…\"收费员的声音冷硬,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可是… 真的只差一点了… 我…\"沈佳禾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眼圈瞬间红了,但她用力咬着下唇,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
缴费窗口后面排队的人开始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沈佳禾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她拿着那张似乎更加沉重的缴费单,失魂落魄地从窗口退开,踉跄了几步,靠在旁边冰冷的墙壁上,肩膀微微垮塌,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凌霄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到了她手中那张单据上模糊的抬头——\"住院部-xx科\",以及下方那个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家庭的惊人数字。他还看到了单据角落里那个用红笔标注的、迫在眉睫的缴费期限。
原来如此。
凌霄心中了然。是为钱所困,而且看样子,情况相当紧急。
他看到沈佳禾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强作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绝望。她走到大厅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那里有一部公用电话。
她掏出几枚硬币,笨拙地投了进去,然后拿起听筒,拨了一个号码。
\"喂?小姨… 是我…\"她的声音依旧很低,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嗯,我还在医院……妈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可是费用……小姨,我知道您之前已经帮了很多了,可是我现在真的… 真的没办法了……能不能… 再借我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沈佳禾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神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知道… 我知道您也难……好… 好的,小姨,我知道了… 谢谢您……\"
她挂断了电话,握着听筒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无力地靠在电话亭的隔板上。那份强撑的坚强,终于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有了一丝裂痕。
凌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前世的片段如水底暗流,无声涌动。在他最落魄潦倒的时候,沈佳禾是为数不多给过他温暖和帮助的人。虽然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走到一起,但那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如今,看到她陷入如此困境,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大厅,没有惊动任何人。
医院外面,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烈。凌霄走到医院对面马路的一棵大榕树下,这里的阴凉隔绝了部分喧嚣。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目光投向医院那栋白色的主楼,眼神变得深邃而冷静。
脑海中快速闪过刚才获取的信息。
沈佳禾母亲重病,急需手术,费用缺口巨大,借贷无门,期限迫在眉睫。情况很严重。
帮?还是不帮?
这个念头几乎没有停留的必要。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帮。前世的恩情需要偿还,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能力,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关键在于,怎么帮?
直接上前相认,然后慷慨解囊?
不行。凌霄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现在身份敏感,刚获得第一桶金,正处于建立基地的关键时期,绝不能因为不必要的交集而引人注目,更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和重生者的身份。
而且,他也不想因为金钱的关系,过早地介入沈佳禾的生活,改变她原本的命运轨迹。前世的遗憾已经足够,今生,他只想在暗处,默默地、不留痕迹地,帮她渡过这个难关。
那么,只能是匿名援助。
如何将一笔不算小的现金,安全、隐秘地送到她手上,或者直接用于支付她母亲的医药费,同时确保自己不被追踪到?
凌霄的眉头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树干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开始构思各种可能的方案,评估每种方案的风险和可行性。
利用医院的流程漏洞?寻找一个绝对可靠但不知情的中间人?或者,设计一个巧妙的\"意外发现\"?
片刻之后,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
一个相对稳妥的方案雏形,已经在心中形成。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肩上那个沉甸甸的旅行包,感受着里面那厚实钞票带来的\"能力\"。这一次,他不再需要像前世那样无力地旁观。
凌霄站直身体,目光不再停留在医院,而是转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或许是思考可以利用的某个场所,或许是某个能够提供匿名渠道的间接联系。他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内心关于前世今生的短暂波澜从未发生过。
他调整了一下肩上旅行包的位置,迈开脚步,步伐比之前更加坚定和快速,带着明确的目的性,迅速融入了街道的人流,离开了医院区域。
雪中送炭,他会做。但必须是以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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