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隐竹阁回来后,明安就一直待在了明府,明府上上下下,都忙着准备婚事,府里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红布和红灯笼,红喜帖。与宫里安居殿内飘扬的白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切似乎都和明安无关,她吩咐把先前藏起来的烟花都拿了出来。
白天放,晚上也放,一根根的烟花拔地而起,似乎预示着明府即将迎来喜事!
可阿玖看着呆呆望着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公主,心里怎么这么落寞呢!
她再也不像之前放烟花那样欢呼雀跃……
再也没有说出心中的愿望……
似乎等待着某人奇迹般地出现……
直到出嫁前一晚,她抬头看向最后一根爆开的烟火,喃喃自语,“明日,我就要嫁人了!等不到你了……”
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点点星光顷刻间就被黑暗覆盖,散落的烟灰,无人承接,她的话,无人听到……
成婚当天,明府热闹非凡,各达官贵人都纷纷带着厚礼来贺,太子更是亲自为四妹应酬。虽然婚事仓促,她嫁的虽是痴儿,可毕竟是姜家儿媳,看在姜家和明家、周家份上,人人都笑脸以贺。凤凰楼罗腾,更是让厨子奉上一席又一席上好的菜肴酒水,让宾客自娱自乐吃得十分畅快。安家的孩子们也都被允许停课一日,府内鞭炮声,孩童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明安的闺房内,阿玖低声说道,“公主,迎亲的队伍快要到了……我们把喜服换上吧!”
明安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出神,似乎没有听到阿玖的话!
张灵和莫青对视了一眼,大家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忽然,区管家匆匆走了进来,他激动地递给明安一份贺帖,“公主,公主,您看看,您看看,这是不是……是不是?”
刚刚区管家在接待各来贺的贵人时,收到了一个孩童递过来的贺帖,上面什么贺礼名单都没有,只写了简单的几个字:只愿你平安喜乐,福寿安康!
这谁写的贺词,明明是婚宴,不写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却写个什么福寿安康!
区管家就要一笑而过,却突然觉得这字怎么这么眼熟,他赶紧拉住孩童,连人带帖一并带到了明安面前!
大家看着明安神情由呆滞转向激动,她双手微微颤抖,拉过孩子,“告诉姐姐,这给你贺帖的人呢?他人在哪?”
“他在西市码头,给了我贺帖后,就撑船走了……”孩子在神仙般的姐姐面前如实回答,压根就忘了给他帖子的人叮嘱过,不要告诉任何人。
明安听后,也不顾其他人,抓起一顶黑色斗篷,披上就往马场跑去。
应酬间歇的罗腾准备来催促,冷不丁撞上溜走的明安,“哎……她这是要去哪儿啊?她不会是想……”想逃婚?
“不可能……这婚事是国主亲下的旨意,王命不可违!更何况,她既然答应了嫁给姜云,就绝对不会反悔!”
莫青打断罗腾的话,她抓紧张灵的手臂,“她会回来的……”
众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张灵倒是希望她能逃,可这太难了,国主为了姜家迎亲能正常举行,连不在宫内举办都应下了,甚至连周一也未曾放出来,生怕他冲动闹场子,失了姜家体面。
此时的明安,早已拉着骏马,悄悄地从明府的暗门走了出去,跟着追出去的,还有明府高塔的一道黑影!
金黄宽阔的田野上,明安双手绕着缰绳,策马狂奔。不知情的农夫们惊讶地看着一人一马穿梭而过,黑色的斗篷裹挟着鲜红的嫁衣在空中翻飞,惊艳了秋色……
来到河岸边,前面没路了,明安一跃下马,顾不得河堤边上泥泞的污泥,她弯腰闯入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里,不停地沿着河岸边向前跑去,终于在河岸的尽头看到了,看到了她挂念已久的人……
在远方河的拐弯处,有一艘小草船,船头坐着一位头戴斗笠的船夫……
“哎……”明安大声呼唤,用力挥动着手臂,“哎……”
船上的人听到了,他转过身来,看向在岸边不停挥舞着双手的红衣女子!
“您过得好吗?”明安热泪盈眶,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熟悉的身形,断臂的躯体,让她很明确,对方就是她的师父明承。
可为什么,他要拄着拐杖,他的双腿,明明好好的,他断的不是手臂吗?
明安挂满泪珠的脸,惊愕地看着师父用仅剩的手臂拿起一根拐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难怪,难怪师父要躲藏起来,原来,他不仅断了手臂,腿,似乎也受伤了。
也许,他的消失,对明家,才是好的!对南鲲,才是有利的!
一代战神,往日是何等的英勇无敌,英姿飒爽,如今却落得断臂残腿!
明安捂着嘴,咬着唇,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思念的洪流蔓延周身……
正在两人对视时,草船简陋的船舱内,走出了一位女子,她来到船头,扶住了明承。
看不清样貌,可那女子,那女子腹部高高隆起……
明承挽过她的手,紧紧抓在胸前!两人似乎相视而笑!
“啊!”明安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她狂喜……
师父有孩子了!师父有孩子了!师父有后人了,他有后人了……
小船慢慢地即将拐进山坳消失不见,明安这回高兴地再次挥手,“保重……一定要保重……”
姜府内,出嫁的新娘迟迟未曾露面,吉时已过良久,宾客早已笑得脸都要僵了。
“老爷子,您看这……”姜管家姜平忍不住来问,他开始有点替姜家不值。
“公主,她还没回来吗?”姜山倒是平静。
“没,媒婆暗中来报,她看了那张贺帖后,就急急地骑马出去了!”
“姜平,你觉得,何事能让她如此不管不顾地骑马而去?”
“这……听闻区管家……”听闻明府管家看到帖子后震惊不已,其余明府老人们都暗暗激动,此时能让明家人高兴的,恐怕就只有,“难道?”
“嗯!恐怕是了!”
想到这,姜平也激动起来,“那,那我们……”
姜山坐在高堂之上,捋了捋白胡子,“等。”
再说明府上下,大家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正在宾客以为新娘逃了的时候,明府的暗门被推开了。
明安气喘吁吁走了进来,泪痕已干,她双眼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边走边脱掉沾满淤泥的外袍,交给阿玖。
“更衣……上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