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夫人传 第25章 繁华之下

三日后寅时，天才蒙蒙亮，昆水城乌金山脚下的乌金书院，正进行着三年一度的文考。

几千名护城军手持长枪，密密麻麻地围在书院百丈开外，“肃静”的仪仗牌随处可见，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世家大族送考的马车，都只能静静悄悄地停在外围，关切地注视着自家学子走进考场，大声喧哗者一律逮进大牢。

考生们排着几条队伍等着检阅，从书院正门及两个侧门鱼贯而入，他们只能带着笔墨进殿，其余物件一律由朝廷准备。

不远处，刘家鎏金马车内走出一位翩翩公子，家丁递过笔墨，刘毅接过后向马车内鞠躬行礼。

车帘被掀开一角，里面有位丰腴的妇人细细嘱咐道，“如果朝廷准备的吃食不对胃口，多少也吃些，可别熬坏了身子。你父亲在府里等你的好消息！”

“儿，定不负所望！”说完，刘毅便走到了队伍当中。

刘毅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群的注意，低低的嗡嗡之声响起。

“他便是少卿公子毅吗？果然一表人才，要是他参加文考，大哥的文状元估计要落榜了！”

“你这小妮子想什么呢，就算刘公子不参加，你家哥哥也未必能高中状元呀！”两位小娘子低声笑闹着。

“他不是已经有官衔在身了吗，还来跟我们抢呀！”

“就是，刘家请了那么多名师来给他做私教，怎么堆也堆出个状元来了，这不是欺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吗？”一位穿着普通的学子嘀咕道。

“就算你请了名师大家来施教，也未必有人家那悟性。”

“世道本来就不公，埋怨下也不行吗？”

“你还是先关注好自己吧！赶紧往前挪！”

不远处在另外一支队伍排队的上官淼，听着旁人的议论，紧握着手里的笔，心里紧张得不行。他身材瘦小，圆圆的小脸蛋长得白白净净可可爱爱。

这上官淼，家里说得好听就是世代行医，说得不好听就是世代都是赤脚郎中，在江湖中混口饭吃。

上官淼十分不情愿来参加文考，他从小的愿望可是做神秘的江湖毒神，可惜家里一直想通过知识改变家境，压迫着他放弃医学去考文官，迫于家里压力，拖拖拉拉在报名最后一天才赶到。

上官淼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论下药治病他还有点信心，可要跟这么多青年才俊一起考政事，他心里虚呀。更何况目测这里排队的莘莘学子个个都饱读诗书。

特别是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位，身材高挑挺拔，穿着干净整洁的浅白灰色宽袍，一根玉簪子斜插在浓密乌黑的长发中，容貌清隽绝伦。

虽然这人只是安静地低着头站在自己身后，可淡淡的无形威压，透过那对狭长好看的双眼倾泻而下，搞得上官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破坏了这祥和飘逸的谪仙气息。

“兄台，要往前挪了。”上官淼一个激灵，肩膀突然被后面的人轻拍了下。

“哦，哦，抱歉！”他赶紧跟上前面的人进了书院的大门。

正当乌金书院进行着紧张的文考，朝廷和老百姓热烈地关注和讨论着这次的两考之际，明将军府后门驶出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马夫是一位结实高大的汉子。

车内阿玖奇怪地偷瞄着自己的小公主，公主回来才几天，城里并没什么朋友，她一早让明铁真驾着马车满城跑是何意？

“慢……”

四公主一直坐在马车侧边，透过薄薄的车窗帘子看向外面。听到指令，明铁真放慢了马速，阿玖随着主子的目光看向了外面。

马车外，繁华的都城大街上，熙熙攘攘。

一群**着上身的劳工们，正在窄河边往商船上搬着货，劳工们大多是壮实的青年，仅有一两位胡子半白经验丰富的老翁。

他们满身汗水灰土，艰难地把货物搬进船舱内，沉重的货物压弯了腰杆。有些力气稍微小点的少年，会被商人家丁劈头盖脸的打骂吆喝驱赶着：“赶紧的，没力气就别来当搬工，误了船期你担待不起！”

“走……”

“慢……”

这回马车外是福善堂，今天是初一，清晨几个粗使女仆开门抬出来一箩粗面馒头，和一桶稀粥，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早早围在堂外一拥而上，争相伸手抢着，场面混乱无比，路人纷纷避让。

几个弱小的乞丐被撞倒在地，跌倒了却来不及哭泣，在踩踏中伸手捡着掉下来的馒头碎屑塞进嘴里。

“走……”

“慢……”

前面喧闹的街上隐隐传来了小女孩的尖叫哭喊声，一家怡红院门前老鸨拉扯着一位瘦弱的布丁女娃。

“我不要，我不去……”女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哭闹声淹没在喧哗的大街中。

“你不进也得进，就算告到府衙上去也没用，你卖身契可是在我手上，来人，把人给拖进去……”

“走……”

“慢……”

“走……”

“慢……”

在一个转角的包子铺外，站着一位干瘦的、满脸黝黑皱纹的老农，脚边是抱着他大腿鼻涕眼泪横流的孩童。

老农摸摸自己干瘪的钱袋子，眼巴巴地看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最后还是狠心牵着孩子落寞地走开了。

马车走走停停直至傍晚，四公主脸色越来越沉重，街道依然热闹喧哗，人来人往。两道的商铺小贩不停地吆喝着，大部分的普通百姓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百姓艰难地存活着。

昆水城乃南鲲国都，此地尚且如此，其他方呢？

阿玖安抚地轻轻按着小公主紧握衣裙的玉手，红了眼睛的四公主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

夜幕降临，窗外，百姓无论是收获颇丰的，还是一无所获的，都纷纷开始收起了小摊，准备回家，没有家的，依然四处乱窜，寻找着暗巷蜷缩着。

当年的大白牙，也曾如此过活吧，小小的肩膀，如何承受得了生活的艰辛。

此次出行，更加坚定了四公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大白牙说得没错，若她是普通百姓，也许没有能力改变这世道，可现在她已经回宫，是身份尊贵的四公主。可即便是皇亲国戚，仅凭她一人之力，要怎么做，才能为南鲲百姓略尽上位者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