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夏知忧避开丫鬟婆子,拽着陆秉川悄悄行至后院老槐树下。
“你鬼鬼祟祟来这里做何?”
“嘘!”
夏知忧将食指轻触唇上,明眸巡视一番。
见四下无人,方才撸起粉色宽袖,拾起墙角铁锹,朝槐树正南方走。
她低眸扫视周遭,目光定格一处草堆,利落举起铁锹,一锹铲下去,草团被挖开。
赤褐色泥土气息迎面扑来,她连着铲下去,挖出一个土坑。
她敛声屏气,蹲下身,双手刨弄泥土。片刻,赤色泥坑里,一个黑色土罐呈现,她捞出裹挟泥土的土罐。
“跟我走。”她躬身抱起土罐,环顾一番,沾染泥土的素手,牵起陆秉川温热的手掌。
陆秉川呼吸一滞,抬眸注视她,北风拂面,素色布衣掀起裙角,每一步落入心间,两个身影,直奔右侧厢房。
陆秉川怔怔瞧着牵一起的手,脸色逐渐微烫,如木偶被牵引。
回房后,夏知忧张望门口,松开陆秉川,转身关上房门。
她抱着土罐子,行至窗边褐色梨木桌前,扯开封口罐子的暗红色麻布。
噼里啪啦……
土罐里倒出铜板,携带浓厚铁腥味的铜板,堆一桌子,如一座小山。
她拍拍裹了泥的手,回身望向陆秉川,双手攥着衣角摩挲,“这是我所有家当,原是积攒逃出别院,留作盘缠。未来得及逃,被人给扔进乱葬岗。”
陆秉川面色如常,行至她身边,睨一眼桌上裹挟污垢的铜板,抬眼瞧瞧夏知忧。
她缓缓低头,怯弱生怜的模样儿,亦如初见时那般小心翼翼。
她双手紧紧攥住裙摆,甚难为情,“我知晓,这点银钱,让陆爷替我卖命,有点……你放心,我安定下来,无论做什么,一定努力赚银子,我赚的所有银子都归陆爷。”
陆秉川嘴角漫过一抹淡笑,四平八稳坐在窗边,端详她。
夏知忧低下头磨蹭至他身后,双手轻轻按揉陆秉川肩膀,“陆爷,你放心,小女子说话绝对作数,你保我在别院平安,小女子为奴为婢,一定侍奉你舒舒坦坦。”
陆秉川轻哼一声,“你除嘴上说得好听,可曾半点靠谱。”
“你相信我,我发誓,绝不食言。”夏知忧俯身靠在他肩头,举着二指又开始起誓。
陆秉川如今乃她贴身保镖,有他在,她的日子方才安生。
她没有才能本事,也没有金银财宝傍身,唯靠这张嘴,说些好听的哄着,他若不管她,她就得被这群人害死。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陆秉川淡淡问一嘴。
夏知忧叹一声,埋头枕在陆秉川肩上,她的脸贴近陆秉川脸颊,陆秉川脸色骤红,身子僵住。
“原想带着云嬷嬷回去揭穿二姨娘,她又死了。她不是你失手打死的,我出去的时候,探到她的鼻息,以此推断,二姨娘的眼线不止云嬷嬷一个。”夏知忧一本正经分析,似忘记身边人乃一男子,她双手环住陆秉川,从后面抱住他,陷入沉思。
如此亲密接触,陆秉川一阵错乱,脸色越来越红。
“这里也不安全,你说,二姨娘知晓我还活着,会不会有所行动。”夏知忧思前想后,猛然惊醒,“完了,她会不会派人暗杀我?”
她惊叫起身,一巴掌拍在陆秉川肩上。
陆秉川吃痛,紧蹙眉心,寒眸仰视夏知忧。
夏知忧瞥见陆秉川的冷脸,立马赔笑,揉揉他的肩膀,“陆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既惹了回来,不想你活着的人,自是会对付你。”陆秉川沉下脸。
“陆爷,你可千万不能不管我,为防止他们趁你不在害我,你我唯寸步不离,否则,我必然被他们解决。”夏知忧提着裙摆行至他身前,屈身蹲下,她仰头望着陆秉川,秋眸无辜。
“当初不是你想回来,现在怕了?”
“不回来,靠吃树皮,也不见得能活,如此来,至少不用担心饿死冷死。我知晓陆爷最是菩萨心肠,不会不管我。”夏知忧握起陆秉川的手,双眸氤氲晶莹。
陆秉川垂眸俯视她,探出身子朝她面前凑近一些,“菩萨心肠?陆某可不是什么菩萨,陆某可不做亏本买卖。”
夏知忧唇角扯了扯,仰身往后退一步,陆秉川一点点朝她挨近,她缓缓后退,“陆爷,你放心,一定不让你亏本。”
她跌坐地上,如受惊小鹿瞧着陆秉川。
陆秉川嘴角泛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俯身直逼夏知忧。
嘎吱——
夏知忧侧颜眺望,白芍立于门口。
白芍双眸震颤,夏知忧仰坐地上,陆秉川俯身朝下逼近她,姿势暧昧不清。
白芍手里的糕点掉落,微张嘴错愕。
夏知忧惊恐推开陆秉川,陆秉川后仰跌坐地上。夏知忧仓皇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抹抹鬓角,眼神闪烁不定。
白芍脚底抹油,一溜烟奔赴夏知忧,挡在她身前,指着陆秉川斥责,“登徒子,你敢轻薄我家小姐,我……我与你拼了。”
夏知忧拍拍额头,甚觉丢脸。
陆秉川爬起身,冷眸直视白芍,白芍哆嗦望着陆秉川。
她嘴上硬气,心里怕极了,见识过陆秉川单手将人甩出几丈远的本事,她本没胜算。
陆秉川斜眸扫一眼夏知忧,再次坐到窗边,捻起茶杯轻抿品尝。
“咳,白芍,误会,陆……陆公子见我摔地上,他扶我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夏知忧解释一番。
白芍转身瞧瞧她,困惑不解。
“真的是误会……”夏知忧再次解释,“你看糕点全洒了,你去重新端些过来。”
白芍瞄一眼陆秉川,再瞧瞧夏知忧,小姐回来后,她总觉得和以往不同。
“诺。”白芍应一声,缓缓离开房间。
夏知忧长吁口气,行至陆秉川身旁坐下,拍拍心口,“陆爷,你……你说,你说的看不上我。你若真想要了我,你直说便好,我又不会反抗,如此被人误会,多难为情。”
“咳咳……”
陆秉川呛得咳嗽几声,她大胆的言辞,令人瞠目结舌。
夏知忧撅撅嘴,俏皮一笑,“你自己说的瞧不上,不赖我。你若改变主意,直说便是,我说过,只要你能护我周全。”
陆秉川脸上一阵青白,不敢相信此话出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