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安笙梧传 第6章 梧桐相遇

“我们要逃？现在？那，那苟儿姐姐知道吗？” 豚子下意识地往那门口瞧。

阿虫不耐烦，“你苟儿姐姐逃不出去的。你当我不想带上她吗！”

豚子被训得委屈，也不说那狗洞的事，就是死死盯着那家的门。阿虫刚想开口骂她这个犟种，兵马声就到了。

“快开门！搜查！”

来的士兵把小巷子围得水泄不通，豚子和阿虫早就爬到了树上，梧桐枝杈茂密，把他们两个都遮挡住了。

带头的将领使劲儿凿着门，兵甲都因为用力而哐哐作响。

门开了，走出来了个男人。

男人笑容堆满了脸，一边作揖一边往领将手里塞巴掌大的银锭子。

“军爷，军爷，这是怎么了呀？我们可是清白人家，您可省着些力气别砸疼了手！”

领将收了钱，面色好了些，“把你宅子里的人都给我带出来，我们的人要进城搜人！”

“哟！这，这，我们家可是良家啊！大人，小的冤枉！”

“冤不冤枉的，还要看能不能抓到朝廷钦犯！快点去！别给本将废话！”

那将领的大刀一出鞘，吓得那男人差点尿了裤子，刀刃上的血还鲜红，顺着刀鞘甩了几滴出来，马上招呼着下人把宅子里的人都叫了出来。

看到苟儿的时候，整个树叉子都震了。若不是树上跳下来只猫，那两人怕是要被发现。

苟儿是被人架着出来的，她的曲裾深衣有四层，还是厚布，可小腿以下的裙子上全是血，新买的布鞋都被拖在地上磨坏了。

苟儿头上全是汗，嘴唇白的跟死人一样。头被人一把抬起，眼睛紧闭着，眉头上的川字深得吓人。

带头的将领斜眼看了那男主人，讥笑一声，“良家子？”

那男人赶忙解释，“大人，大人！我家是良家，这是被人骗了！这贱人是我家买来做妾的，指望她生个一儿半女，我也好享齐人之乐。可谁知，她，她竟不是良家子，还非清白之身！打了一顿才知道，原来是个乞丐！被送来骗吃骗喝的！您说说，我，我能不气么！这不就下手重了些...... ”

这家夫人也在一旁附和着，又往将领手上塞了银锭子。再怎么说这也算是滥用私刑，违背法纪的事，自然是想大事化小。

将领听了个大概，看着银子一笑，给了身边将士们一个眼神。将士们心领神会，一个个鱼贯而入。那架势哪里是去搜什么钦犯，一看就是去抄家的。

可这男主人自然是心疼也不敢声张，只能忍着。看着家里银钱都被搜刮一空也不敢说半个字。

“我们在搜两个男孩子，一个十三，一个七岁。长成这样，你们若是见到了，抓来官府，赏百金！” 将领拿起画像给这家人看了便走了。

那男主人点头哈腰，将士刚一走，就赶快张罗着把苟儿拖进门，生怕叫人瞧见。

男人还踹了苟儿一脚，咒骂着，“晦气的东西，真是脏了家门又倒了血霉！晚上趁乱给她扔到城边上去，别叫人瞧见死在家里！”

榆划巷终于安静了。

阿虫气得额头上的血管暴起，拳头也捏出了声音。

他突然回过神，低头看着被他护在身下的豚子。树干都被豚子的眼泪浸湿了大片。她转过头来看着阿虫，那杏仁一般的大眼睛里漫了一层水帘子，连瞳孔都不停战栗着。

“哥哥，你救救苟儿姐姐...... ”

阿虫把豚子抱在怀里，手抚上豚子的头，“豚子别怕，在树上待好。哥哥去找偷药材，等我回来。晚上待他们把苟儿扔出来，我们就把苟儿带出城。”

豚子使劲儿点头，小手抓着阿虫衣襟，声音凄苦又可怜，“哥哥，把姐姐救出来，我们仨一起去咸扶过日子...... 哥哥，哥哥！我和苟儿姐姐就都指望你了！”

阿虫帮着豚子擦了擦眼泪，胸中情绪被这几句话激得翻滚了几番，恨不得现在就能把那咸扶的好日子过了。

他拍了拍豚子的脸，嘱咐道，“好豚子，看住你苟儿姐姐，等我回来。”

目送着阿虫离开，豚子忍着心里的难受，用力擦了擦眼睛，一抽一抽地盯着那被关着的宅门。

天色暗了，豚子不知道阿虫会不会回来，或者说还有没有命回来。

刚才那一番话纯粹是为了让他燃起希望，多一份挂念。可豚子当然知道不能全指望着这点情谊，还得自己有盘算才行。

可她这么瘦弱，苟儿姐姐又有伤，洛昭城里又全是官兵。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把苟儿安全的送出城。

就在这时，这棵梧桐抖了一下。

豚子一回头，竟看到了两个人影爬了上来。那两个人也傻眼了，他们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这树上还有个人。

个子高的那个少年反应很快，他拿着把短刀一下架在了豚子的脖子上。刀锋一立，准备割断她的喉咙。

“他们刚刚来搜过这里了，你们是安全的！” 豚子只感觉脖子一凉，随即的刺痛让她脱口而出。

那刀停住了，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

一晃过后，一个清爽的男声响起，“什么时候？”

“太阳落山的时候来的，我在这乞讨，见到官兵就躲了上来。”

天太黑了，豚子根本不知道对面的两个人是谁，只是大概一瞥。刚刚上树的时候，豚子听到了玉佩撞击的声音，这声音她熟悉极了，就是有钱人来了的声音。

都这时候了，谁家好人爬树啊，都在家里躲着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在逃命。

刚才若不是知道自己可能要被杀了，豚子本来还想着装傻充愣呢，谁知道这个男子手这么狠，上来就要灭口。看来她真的猜对了，对面的应该就是阿虫嘴里说的太子和七皇子。

那刀还在豚子脖子上架着，豚子也不敢妄动，“我答应我件事，我就不供出你们，如何？”

“说。”

“那个宅子里，一会儿会被丢出来个女子。你帮我救她，我就带你们出城。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出去，我是个要饭的，晚上经常钻狗洞出城。”

对面沉默了，刀却一直未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凭什么信你？”

豚子突然恼了，语气里竟带出了蛮横，“那你弄死我得了呗！你这话问的都多余！你杀不杀？不杀就把刀给我拿下去，吓唬谁呢！”

那刀一顿，还真就放下来了，豚子长舒一口气，背冲着那两个人再次看向宅门。

拿刀的少年观察四周，又望了望这女孩子的背影，“这宅子里的是你什么人？”

“我姐姐，她被人卖到这里，却被打成重伤。今晚他们要趁乱把人扔出来。” 豚子和盘托出，只希望这能降低这两个人的警惕，毕竟这太子有刀，身手也好。

他若能帮她救苟儿，那苟儿和她还真的能出城。

豚子转身，语气里透着不耐烦，她觉得富家子肯定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应该会被唬住一会儿，“我跟你说了， 你救我姐姐，我带你出去。之后你们愿意干嘛就干嘛，跟我没关系。”

树上又回归了平静。

树上的另一个小男孩开了口，“哥，父...... 爹和娘，会不会已经...... ”

树上的少年安抚着弟弟，“只要找到舅舅，我们就有救了。含霁别怕。”

这时，巷头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还推着个板车。豚子眼前一亮，那身形是阿虫。

可刚要开口，这刀就又抵在了她的后背。

“这是我哥哥，我们救了姐姐就会出城，绝不食言。” 豚子提起一口气，小声解释着。

现在的情势可不一样了，原本以为只有这么个瘦猴似的女娃，如今却来了个少年。若他们有一个人逃脱告发，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的太子，刀刃使了些力气。

阿虫这时也到了树下，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被刀抵着背的豚子。

“你们干什么！别伤我妹妹！” 阿虫观察着树上的两个人，心中了然，“你们是...... 一切好说，你把我妹妹放了，我绝不报官。”

太子一下从树上翻了下来，一把刀架在阿虫身上。豚子刚想爬起，就被那个叫含霁的小男孩制服。

“我真的知道哪里可以出城！” 豚子急忙压低了声音喊道，“我们要拖着姐姐找药就医，绝不可能回城的！根本没时间揭发你们！”

这时，宅门终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