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阿虫也过来了,还换上了体面的衣服。
“阿虫哥哥!”豚子飞扑上去抱住了阿虫,“苟儿姐姐呢!她可好些了么?”
阿虫高兴地看着豚子点着头,可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苟儿的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好了,以后多半是个跛脚,可他见豚子如此高兴又实在不忍心告诉她。
阿虫上下打量着锦衣上身的豚子,心中不免感慨万千,“豚子真好看..... ”
“阿虫兄弟,” 太子带着弟弟起身,“多谢你照顾含霁,此等大恩,孤记住了。”
阿虫连忙欠身行礼,把豚子护在身后,“贱民不敢,贱民能得殿下照顾,让苟儿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现在只求苟儿和豚子平安,若,若殿下能赐给我们良民符牌,阿虫再去找个营生,以后能照顾她们姐妹两个,不让她们挨饿受冻,便也知足了。”
太子听着阿虫的语气,赶忙上前一步把豚子又拽到身边,“我既已认了你这个兄弟,便不会让你们再去过以前的日子。豚子孤想留在身边亲自教导,让她以后有个好归宿。你和苟儿也要去读书,莫要再蹉跎岁月。”
阿虫看向桓含穆,听到能让他们读书,原本想要等苟儿好些后就带她们走的心思有些动摇。
可他又有些怕,这样的天家富贵,他们这种人岂有命受?
原本以为太子这样的人,可能会把豚子留在身边做个丫鬟而已,没想到竟然还能让太子亲自教导。他若执拗偏要带着苟儿和豚子走,是不是反而害了小豚子?
“孤会择一处宅子给你们住,请母后旨意封苟儿为院君,享俸禄。这是孤的旨意,不许再想着走。” 太子说道,语气不容置喙。
桓含霁也跑上前来把豚子拉住,接着太子的话往下说,“阿虫哥哥,你救了我,还让我叫你哥哥,那便是认了我这个弟弟。你们就留下吧,我也会照顾豚子,不再让她受人欺负。”
豚子的两只手一边一个被两兄弟紧紧牵着,得意的很,“阿虫哥哥我们就留下吧!殿下还说要教我写三字经呢。还有,这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啦!要是天天吃,就是真成小猪崽子了!”
阿虫噗嗤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允了。毕竟这太子和皇子说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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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传了太子,七皇子携阿虫和豚子见驾。
阿虫和豚子一路上都很小心,一句话都不多说,生怕说错了话给太子惹麻烦。
豚子自从沐浴更衣,脸上没了尘土泥巴,这浓眉之下明眸灵动,鼻尖圆润,皓齿如月贝。只是皮肤有些黝黑干瘪,头发枯黄,瘦弱的身子骨倒不像是九岁,跟个五岁的娃娃一样。
豚子穿着太子选好的一身绯红襦裙,衬得她活力非常。
今日光是半天,太子就给豚子换了三套衣服,豚子高兴得跳脚。如今走在宫里,虽不能像东宫那样放肆,可她还是特意把步子迈大,好让别人看到太子殿下新为她穿上的祥云密锦的鞋子。
她大大的眼睛里全是一尘不染的天真,一路上无论谁见了都既喜欢又可怜。若不是常年风霜折磨了这小小孩童,就凭模样也定要惊动了京城的。
太子看着身边这个既想炫耀,又怕惹事的豚子,脑子里回想起当时在城外,那个满脸是泥的小丫头,把金疮药塞回自己的样子,心中一暖。
长稷殿。
刚进殿门,离着皇帝还有十丈之远呢,豚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咚的一下就磕了一个响彻大殿的头。
那声音还带着些回响,吓得太子和含霁连忙去扶。
皇帝吓了一跳,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也被打断,嘴里也不由得跟着喊了一句,“诶唷...... ”
“民草豚子!跪见陛下!愿陛下长安!扶手儿...... 额,不对,福寿......永康!额...... 豚子,豚子给您磕头了!” 刚被含霁拉起来的豚子把可怜的小含霁一下甩来,又噗通跪了下去磕头。
跪在地上的她皱起眉头心里咒骂自己没用,嘴巴里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啧”。
她那小丫鬟晚儿刚教她的规矩,没想到磕了个响头就混忘了。
皇帝被这气沉丹田的请安逗得哈哈直笑,忙招呼着豚子来到跟前,还特意查看了下她的额头。
“太子,这女娃娃就是你说的小乞丐?”
“是,” 太子毕恭毕敬,“觐见仓促,豚子礼数上有不周全的地方,还望父皇恕罪。”
“哪里不周全了?我看着小丫头是真的希望朕福寿永康呢,” 皇帝看着小豚子喜欢得紧,“这女娃娃长得这么好看,怎的就做了乞丐?”
太子见皇帝喜欢豚子,便让豚子自己说身世。
这身世由豚子说出更让人怜惜,她绘声绘色,有的时候还能说出点糗事逗皇帝笑,脸上一点委屈和唏嘘都没有,而这却能让人更生怜惜。
皇帝接着问她是如何帮助太子和七皇子的,她想着太子殿下刚刚说的不能和皇子称兄道弟,她便把嘴闭起,无论皇帝怎么问都不再说话了。
桓含霁此时站了出来,“皇兄不知此番是否能成功擒住反贼萧氏,便托付阿虫和豚子照顾儿臣。当时的情况特殊,儿臣便只能扮成乞丐,名唤阿丑,由阿虫兄弟和豚子保护才得平安。阿虫兄弟为了儿臣,还受了掌宫大人的一道鞭子呢。”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豚子,“原来如此,那你这个小娃娃怎么不说呢?”
太子看着豚子三缄其口的样子,心中猜到大概是不敢说认了含霁做弟弟的事,怕给他们添麻烦。
他轻笑一下,帮着豚子解围,“女娃年幼,许是累了。”
皇帝赏了好多金银器物,又嘱咐太子要好生安顿好兄妹二人,便招呼他们去后宫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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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长稷殿还没入后宫长街呢,皇后殿的人便来了。
“太子殿下金安,皇后娘娘如今还在和大将军叙话呢...... ”
太子站在那里看着传话的奴婢,似乎在等着她把话说完,可那奴婢就没再说话了,看样子是等着太子自己接话说改日再去。
如今听到舅舅在母后处,太子心中被盖住的憋闷又一次被掀开。
城外那红烟四起到平定皇宫不过一两个时辰。
可为的不是他太子无恙,而是姬大将军没死。
他日若自己称帝一统江山,那平定四海,做一代武皇的抱负难道还要让大将军点头不成?!
太子低头看向含霁,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荡在脸上,“那真是巧了,七皇子此次归来还没见到舅舅呢,便一起请安吧。”
太子殿下没有给下人说话的机会,径直带着人去了皇后殿。
而此时的皇后殿里,姬开昼和皇后姬竹儿还以为太子会明日再来,正聊着姬家大业。
“我看皇帝的意思,是想着放过他的那个二儿子。只是踢出玉碟,贬为庶人。陛下还想在昌吉给他弄个宅子,嘴上说的是派人看着,其实是想找人照顾他。”
姬开昼换下戎装,身着玄蓝色素袍,头发也披散下来用丝绸发带轻轻固定,全身看不见金器,一言不发的他只是玩弄着手上的翡翠扳指,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弟弟放心,二皇子和萧氏肯定是活不成的,”皇后坐在主位上,身子靠在凤椅之上有些疲惫,但语气里的责怪之声不减,“开昼,你就该在萧氏那个贱人疯喊之前杀了她。”
“姐姐在怕些什么?”
“她说了...... ” 姬竹儿一下从凤椅上直起身,即使知道自己屏退左右,也有些惶恐地压低声音,“她说了含穆不是长子的事!”
姬开昼露齿一笑,一边的嘴角勾得顽劣,“我倒想看看这汉安皇朝里,有谁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