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围猎的路上,马车里的笙梧嚷着安营扎寨后一定要让太子殿下教她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围猎设在清泉山上,这是每年春猎才会用的大型祭祖圣地,祈求万物平顺繁衍,复苏万物,往而绵长。皇帝把咸扶王的庆典放在这,足显偏宠。
笙梧扶着长乐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她们的帐篷。两姐妹刚刚安置,含霁就来了。
“七殿下安康。” 长乐行了礼。
“含霁!” 豚子得了新名字,高兴地和含霁行了宫里的女子礼。
含霁兴致明显没之前高涨,语气也低迷了不少,“我挑了匹小马给你,你若想骑,我就教你。”
“真的啊!我还没自己骑过马呢!现在就去吗?”
这马是含霁去跑了将军府一个月才求到的。
姬开昼有两匹宝驹,是攻打西域四国的时候掳来的汗血宝马。
这两匹宝驹就在去年过年时生了一对儿双胞胎,马生双胎这可是世间极为罕见的新鲜事,又是汗血宝马,就连皇帝和太子听了之后都来看过一回。
太子十分喜爱,求了几次都没成。竟被含霁这小子央求过来了,还是两匹都给了他。
一黑一白,两匹小马驹此时就停在笙梧的帐外。
马驹的毛发在阳光的反射下像是刚出深海的珍珠,一层油亮的光晕晃了笙梧一眼。小马虽不高,但马胸和马臀的肌肉已经看得出线条。马眼炯炯有神,黑洞似的眼睛一下就盯住了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含霁和笙梧。
“哇!好漂亮的马儿!”
“你喜欢哪匹?”
笙梧跑了过去,围着两匹小马打转,看了一会儿指着黑马说,“我可以要它么?”
“可以,你的马鞍我也做好了,只是...... ” 含霁有些失落地低下脑袋。
“你怎么了?今早还好好的,是累了吗?” 笙梧问道。
“没,” 含霁摇摇头,深呼一口气,“只不过你有了新名字,马鞍上的记号怕是要改...... ”
笙梧转头看向呈上来的马鞍,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猪头的标志。
“......”
笙梧看着憨态可掬的小猪脑袋气不过,实在忍不住,打了含霁胳膊一拳。
含霁可能是被她打习惯了,也不还手,只自顾自嘀咕,语气有些失落,“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有新名字...... ”
笙梧见那小猪头画得可可爱爱,很有福气的样子。她虽不喜欢豚子这个名字,但对这个小猪标识还是不排斥的。
她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马鞍也好看,马儿也精神。这小猪也可爱得很,谢谢你!”
含霁抬眼,“你喜欢?连带着那个标记也喜欢?”
“嗯!喜欢!”
含霁告诉笙梧要先跟马儿做朋友,他们俩一人牵着一匹马,带着马儿去山坡上吃草。
笙梧摸着小马的鬃毛,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今早说要给我什么东西,我急着给殿下吹笙,就把这事忘了。”
“哦...... 就是...... 马的事。”
笙梧了然,又低下头和马儿玩了。
含霁看了一眼把草递到马儿嘴边的笙梧,心里烦躁得很。
本以为那吹笙于梧桐之下的豚子是他先撞见的,却不想那笙却是为了哥哥学的,还因为这事得了笙梧的名字。
既然这回忆是她和哥哥的,那他就不想送这幅画给她了。
桓含霁知道豚子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他就画起了小猪,改了百遍。他就想让豚子觉得自己的名字也没那么糟糕,还很可爱。
可惜,她有新名字了。
含霁看着自己的小白马,固执地把马儿往小黑马那里牵了牵,自己也蹲了下来和笙梧一起拔草喂马,让两匹小马挨着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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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皇帝一行人正在围猎场附近散步。
皇帝望着山坡上的含霁和笙梧,悠悠问道,“和含霁一起的女娃娃,是不是那个叫豚子的?看着倒比之前胖了些,那丫头第一次见时跟个小枯柴似的。”
太子跟在皇帝身侧,顺着皇帝眼光望去,微微一笑回道,“是,如今儿臣赐了名字给她,叫笙梧。”
跟在皇帝身侧的皇后也开了口,“本宫很喜欢那个女娃娃,乖巧伶俐,生得也好看。看起来,和含霁也颇为投缘啊...... 含霁这个年纪的玩伴甚少,如今有了这个小丫头,倒是开朗了很多。”
“不如接到宫里来让皇后调教调教?皇后不是给含霁选了处宅子,待到十岁就要建府别住了么。就让笙梧跟着去,也好有个可心的人照顾含霁起居。”
皇帝提议,顺着皇后的意思接了话。皇后心中一喜,刚想开口应下就被太子打断了。
“父皇忘了,母后封了笙梧做县君。本来...... 这县君入王府倒也没什么错处,送到宫里学习也不是不行,只是学什么可有说法?学宫里伺候人的规矩,还是和公主郡主们一样?笙梧没有那样显赫的身份,自不能同妹妹们在一处。但她毕竟是儿臣和七弟的救命恩人,若是只送去宫里学些伺候打点的规矩,儿臣觉得不妥。”
皇帝突然一怔,原本只是想着顺着皇后的话哄着大家高兴,左不过是个小乞丐,给王爷做个通房确实算她这个身份里顶好的归宿了。
以后若能在含霁娶妻之后得正妃喜欢,准许生个一儿半女便也能当个侍妾之类。本是施恩,谁知竟然能引来太子这番高谈阔论。
皇帝前几日刚刚和太子达成统一战线,如今也不好下他的面子。随即从嗓子里拖出来一句不大不小的“嗯...... ”。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
“陛下,依微臣看,太子说的...... 也不无道理。” 一直跟在身后的擎馆掌宫楠兮也开了口。
众人听罢都从沉默变成了惊诧,这小小乞丐怎的引出来了这么多人?
一旁的姬开昼眼神一顿,掌宫楠兮是这随行几人中最不应该开口的那个,为何要为一个小乞丐突然出声呢?
楠兮感受到了各位主子的意外,解释道:“那日臣去城郊寻七殿下时,这位笙梧姑娘因不知臣的意图,一直保护七殿下。期间临危不乱,见利不移。就算臣用鞭子威胁都不曾透露一句,本事比她的哥哥姐姐都要强些。此等人物,若只是送去学宫规做个普通奴仆,未免可惜。”
皇帝回头看向楠兮,语气里都是疑问,“倒是甚少听你这样夸别人。”
楠兮看了一眼远处和含霁打闹开的笙梧,拱手请旨,“不如由擎馆调教,说不定还能成为栋梁之材。若是她不是那块料,再做宫女等着入七殿下府中也不迟。”
“不成!” 太子打断了楠兮,虽意识到有些唐突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擎馆一向严苛...... 笙梧那性子,怕是会给掌宫添麻烦。”
楠兮借着大家都看向太子的时候,递给了姬开昼一个求救的眼神。
姬开昼心里虽有百般疑惑,但还是决定先帮了楠兮再论以后。
他指着含霁和笙梧的方向幽幽开口,“那不是臣的汗血驹生下的那对儿双生小马么?我当含霁为何突然天天往我那将军府里跑,软磨硬泡地求着我把两匹马驹都送他。原来是要送给笙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