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就在二人初见的花园旁,叹奴在等着笙梧。
笙梧脚步轻快走到花园的时候脚步一顿,脸上有些嫌弃的看着叹奴。现在这个原本一直挺着背的男子,如今倒像个交头接耳的黄鼠狼。
“叹奴!”
叹奴吓得一激灵,赶忙让她小声些,生怕别人知道他帮着笙梧做了这种“勾当”。
笙梧佯做神秘状,挤眉弄眼,“我要的货呢?”
“你...... 你怕是有癔症了......” 叹奴每次见到笙梧,心里就又气又想笑。
叹奴张望四周,见没人才敢把那二十五遍《弟子训》拿出来给笙梧。笙梧把那平整的纸一把拿了过来,“还挺像!”
二人一起去学堂,叹奴自然而然地坐到笙梧旁边。伴着两声巨响,叹奴还没坐实呢,就又被吓的半跪起来。
笙梧嗙嗙两下拿出了两个砚台,其中一个可是价值十金的端溪砚。
“怎么样?这个砚台不错吧!”
“我不能收这么贵的砚台,” 叹奴马上起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无功,受不起这砚。”
“你是我朋友!就受得起!”
二人在老师进到学堂的时候都噤了声,叹奴趁着笙梧把罚抄的《弟子训》交上去的时候,把端溪砚还了回去,拿走了笙梧的旧砚。
「赠砚之谊,必当报以」
笙梧回到座位的时候,看到了叹奴的纸条。笙梧满意点点头,在纸条上写了写。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帮我再写些功课吧」
纸条扔到了坐在前面的叹奴,叹奴轻笑一下,但突然又紧盯了一会儿那纸条上歪七扭八的字......
他回身严肃问道,“这才是你的字?”
笙梧嘴角的笑容还在,只是带着点心虚。
“额...... 对呀!”
叹奴语气阴沉,“另外的二十五遍,是谁帮你抄的?”
见笙梧闭口不言,叹奴转身就要去找老师。
笙梧对这个一身凛然正气的叹奴生出许多不耐烦,可也只能乖乖承认。那另外的二十五遍,是下午来探望自己的咸扶王帮她写的......
不光如此,以前学堂的作业,也是桓含霁的手笔。
叹奴不想和这个鬼灵心思的笙梧有太多瓜葛,便生气的把旧砚台还了回去。
“我其实是有事情求你的!这个砚台请你务必收下!”
这一整堂课,叹奴挺直的后背像面石墙,任笙梧怎么戳都不动分毫。
两个砚台就这么在笙梧的桌子上静静躺着,昨日同用一砚的那个人好像下定决心要和笙梧断绝所有往来一样。
叹奴把怀里那个拇指大小的小乌龟拿了出来,用墨轻轻研出一点,沾一沾,可墨汁很快就干了,就只能再研一点。奈何龟壳实在太小,今日的字里好像掺了黑色的砂砾一般,怎么写都不顺溜。
刚刚下课,叹奴脚底生风,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发誓不要被这个鸡贼的笙梧缠上。
叹奴身体紧绷,气愤带着一身的蛮劲儿终于在意识到笙梧根本没追上来的时候松懈了。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本来上课的时候这个笙梧恨不得把他的头掰过来,现在怎的又不追上来?
算了,知道她要他做什么有什么好处?
掂了掂背上的藤箧,叹奴甩了甩思绪向武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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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课之后的笙梧告了假,说是被打的手肿起来了,便回到自己的小院。抬眼就看到了已经在院子里等着的桓含霁。
吩咐晚儿把太医的药热了一下,笙梧一大口喝了下去。
“没想到你喝药倒是积极,我还以为你会偷偷倒掉不喝苦药呢。” 桓含霁半坐在笙梧的书案上,一条腿荡着,另一条腿撑着地,摆弄着他常用的那支毛笔。
“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最好活个百年,再有个万贯家产,做个逍遥有钱又长命的小神仙!”
一声轻笑从帷幔后传出,笙梧才发现角落里竟站了个人。
“殿下?!”
笙梧看着一身擎馆侍卫装扮的太子惊呼一声,可随即又捂住嘴巴,生怕隔墙有耳。只留着那双全是惊喜和思念的杏仁眼紧盯着桓含穆。
桓含穆的身形挺拔高挑,柳叶似的细长桃花眼里尽显温柔,本不怎么笑的薄唇见到笙梧后就没掉下来过,把那锋利的棱角都带的温润了些。他有时候怪自己,总是在笙梧面前控制不好表情,应该严肃些的。
笙梧跑到太子身前,语速极快,“殿下肋骨的伤可都养好了?千万不能大意,定要注意别贪凉,长乐姐姐的腿每到阴天下雨就会痛,很是不舒服,可别像长乐姐姐一样了!如今抬手可还痛吗?太医怎么说?”
太医声线清爽温柔,“信里你常常嘱咐,孤自然珍重。”
笙梧又想开口,但想起自己想说的,都是信里写了不知几遍的事,便又咽了回去。只是不停打量太子,看他一如往昔的泰然凛凛,目光如炬,终于舒了口气。
“听说你在课堂上被打了手板,孤来看看。”
太子看向笙梧右手,笙梧却把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我没事的!养几天就好了。”
“孤带了药给你,笙梧不是要长命百岁么?手不好用了可不行。”
笙梧见太子把金疮药拿了出来,那黑瞳一转,立刻把手伸到太子面前。有些含羞低眸,嘴也抿成了一字,胸口有些控制不住的起伏。眼神轻瞟着太子殿下的指尖,心里悸动不已,似乎已经看到太子像给自己幼时上药的样子。
太子的手滞在空中一晃,眼波只是微微一动便又回到了波澜不惊的样子。
“晚儿,给你家姑娘上药。”
笙梧的手下意识一握拳,有些尴尬地收了收。晚儿顺势握住,把笙梧顺势拉到了一边上药。
桓含霁看着太子和笙梧之间种种,握紧了那支毛笔咳嗽了两声,垂下眼睑的他看不见眼神。
太子被弟弟的一声咳嗽拉回思绪,正了正身子看着笙梧。
“笙梧,孤今日来,是要郑重嘱咐你,绝不可入习武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