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梧大醉,那楼阁之中的欢喜笑声,叫卖声,几百间铺子的灯笼晃得月色见不到一点,像是黑夜里的白昼之地。
纸醉金迷到了极致,加上自己已经大醉一番,简直到了梦境之地。
笙梧一把拉住了那个准备要逃走的墨石灰色的背影。
众人皆惊。
可笙梧一把把想要挣脱的祁远山拉到面前,仰着脸对他细细端详。祁远山面色淡淡地盯着地,脚步微微后撤,看着很疏离也很礼貌。
祁远山的广袖被笙梧死死抓住,挣也挣不开,只能面露不悦地直挺站在原地。若不是紧张的喉结上下吞咽,简直堪称完美表演。
“原来你以前长这样呀...... ” 笙梧的眼睛里醉意如水镜,反着点点烛光一般,“你真来看我了,真好~”
笙梧傻傻一笑,不顾桓含霁阻拦,还是死死抓着祁远山长袖,“叹奴,我给你烧的东西够不够用?!”
笙梧一手抓着长袖,一手掰着手指数着,“大房子,车马,银钱,小厮丫鬟...... 哦哦哦!还少一个!我之前一直想给你烧个媳妇儿!但是我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认识你两年都忘了问你了!你快跟我说说,等我回那边儿去,我让含霁给你画个你喜欢的,明天就给你烧过去!放心!做朋友的肯定不会亏待了你!让你在那边儿风风光光的!管够!”
祁远山一直盯着地面的丹凤眼终于抬了起来,那眼神冰冷透着杀气看向笙梧,但看不出一点厌恶。
可一旁的桓含霁却慌了神,这醉酒认错了人还好,只是笙梧说的那阴间话实在是听着很不吉利。
祁远山这个伴读他很喜欢,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和那些只知道带着自己玩,想让自己给他们些好处的伴读都不一样。皇后也很少能指派伴读这么合他心意的,所以对于祁远山,他总是格外优待一些。
禁足一月有余,外界传祁远山两年游历回到洛昭,在翰林院归属的藏书阁里当差,后被皇后指派做了咸扶王伴读。
咸扶王被皇后庇护有加,不让他上朝,祁远山经常会带来一些朝堂的消息,民间的趣闻,书里的奇闻轶事,和他谈天说地,让桓含霁总能有惺惺相惜之感。
“远山兄,九掌使酒后失仪,实在抱歉。九掌使口中的叹奴是她挚友,不久前...... 不幸遇险了。她心里苦闷,还请谅解一二。” 桓含霁马上道歉。
祁远山还是不说话,虽然他的嗓音在回祁府之后已经恢复如初,根本听不出来是同一个人。可面对一下认出自己的笙梧,他实在是紧张。生怕自己哪个动作和叹奴联系在一起,引得桓含霁怀疑。
而桓含霁看着祁远山的那张僵硬的脸,却以为他是生了大气,赶紧招呼着丫鬟上前拉走笙梧。
笙梧见到了桓含霁,笑得更灿烂了,醉酒之后的笙梧脸上除了红晕之外更显白皙,像是牛乳一般的肌肤上,明眸如跳脱的萤火虫。
“诶?你也来啦?那正好啊正好!省得我回那边传话,到时候忘了细节可就不好了,就直接开画!叹奴,他画得可好了,一定能画出来你喜欢的媳妇!你说你要什么样的,千万别客气!你帮他负担了我好多功课呢!也别羞臊,喜欢啥样的就说!”
桓含霁扶额,深深叹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要用笙梧对付自己那招,一个手刀把她打晕......
笙梧死不撒手,那广袖又被她多抓了一寸。
“远山兄,我随便画点什么,哄她松手吧...... ”
祁远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毕恭毕敬地点了头,他现在慌得很,觉得“嗯”一下就会露馅。
桓含霁就近找到店家要了纸笔,果然几下就勾勒出了一位妙龄少女的轮廓。他赶紧起身拿到笙梧跟前,在笙梧那有些失焦的眼前晃着。
“行了吧,行了吧!赶紧回去!明日知道你自己撒了酒疯还要怪我没有制止你......”
劣质烈酒的后劲儿竟然还在,直冲脑门的醉意让笙梧不由得晃了晃脑袋。她拿起那画纸,递到祁远山面前。
“这种行不行?不行给你换!媳妇儿可不能马虎,好好挑挑! ”
眼看着笙梧又要去闹桓含霁,祁远山无奈开了口,声音有些轻。
“行。”
“...... 嗯?你在这边儿的声音比在擎馆时候好听多啦!说好了,我给你烧媳妇儿,你多来看看我...... 我有些话不能和姐姐说,跟你说正好!那个殿下他脑子不好,我跟你说哦,他脑子就是有大病——”
桓含霁一个手刀,打晕了笙梧。
丫鬟们把笙梧抚上了马车,桓含霁交代马夫和跟着的李平,“别去县君小院,免得她被她姐姐骂。还有,把这个画给我贴在她脑门上!真是气死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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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李泰拿着杜仲什锦鸡汤进入了太子寝室。
“安全回到县君小院了?”
“回殿下,笙梧姑娘回的梧院,是咸扶王说怕她被县君说教。”
太子眉头一皱,“那只有晚儿照顾她?论起照顾人,还是长乐细心一些,她也少遭些罪。”
李泰微微欠身一笑,“咸扶王和笙梧姑娘都是小孩子心性,喝醉了第一件事肯定是想着怎么躲避数落...... 笙梧姑娘上车的时候已经睡了,所以应该是不会太难的。”
“她喝了多少?”
“一坛。”
“喝的什么酒...... 她一坛就醉到不省人事了?” 太子拿起鸡汤,喝了一口。
“是给苦力喝的低档烈酒,那东西后劲很大,给干力气活的伙计们解乏的...... 不过,笙梧姑娘也不是这样睡着的,听跟着的人说是咸扶王一个手刀...... 打晕了。”
太子抬起那长睫挡住的眸子,柳叶眼里全是疑问:“含霁打晕她做什么?”
“额...... 笙梧姑娘撒了酒疯,说...... 说...... ”
“说什么?”
李泰深吸一口气,“说殿下有疾...... ”
“孤有疾??”
“嗯...... ” 李泰面露难色,但看着太子不依不饶的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笙梧姑娘醉酒时,说您脑子...... 有病...... ”
太子一愣,手上的汤勺都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