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车马送回的时候由另一队人马护送,看着装扮也是宫中禁卫。
桓含穆下了马车,仪态如常高傲的他一脸淡漠看不出悲喜,背依然挺直,大步走向东宫。 余光扫过一个不安分的身影,心中一紧。随即他迅速收回眼神,目不斜视的进了东宫。
笙梧冲了上去,却被李泰拦下。
“传太子口谕。”
“李公公,我认识那个杭芸——”
“传!太子口谕!九掌使接旨!”
笙梧跪了下来,行了军礼。
“九掌使即刻停下手中所有事宜,回到长乐县君小院处幽闭思过,无诏不得出。”
笙梧不忿睁大眼睛,“殿下!”
“九掌使接旨!” 李泰眼神制止,又大喝了一声,对着笙梧摇了摇头。
“臣...... 谢恩。”
李泰欲言又止,笙梧迅速起身想要和李泰再说上几句话,就被金甲侍卫拦住了。
李泰只得叹了口气,轻声劝着:“殿下说让姑娘和长乐在一处,不许为此事奔走,你也做不了什么。殿下在回宫路上一再叮嘱奴才,叫奴才告诉您莫要冲动,殿下他定能逢凶化吉。”
说罢,李泰就在金甲侍卫们的护送之下回了东宫。随即,朱门缓缓关上,金甲侍卫们从外面上了锁。
笙梧看着那东宫朱门上的金色门环,椒图神兽有成年男子小臂那么大,辅首衔环的样式无时无刻不在彰显气派威严。可如今被那黑石铁链死死拴住,就像是被法器镇住了的神兽。
笙梧深吸一口气,太阳穴在艳阳之下跳动非常,尤为明显。
脚步飞快,她跑到了马厩一跃上马,直奔咸扶王府。
赶到咸扶王府时,笙梧把马鞭扔给门口下人,一步三个台阶飞奔进了府内。来不及和任何人客套,笙梧跑到了正堂,看见了也同样焦急等待的桓含霁和另一位有些眼熟的男子。
“今日朝堂之上究竟怎么了?下旨太子幽闭,这可是天大的事!那个蔡终朋又是谁?” 笙梧还没踏入正厅,声音就先进来了。
早就在正堂等着的桓含霁站起身,赶忙招呼着笙梧过来,“知道你一定会马上过来,远山兄刚下朝就到了。我让他等着你,省得他一件事说两遍。”
笙梧看向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的祁远山,眼神一时空洞,只觉得这人熟悉但又有些面生,随即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哦!原来是咸扶王伴读,笙梧见过祁大人。虽是初见,笙梧也顾不得客套了,劳烦祁大人速速告知原由,笙梧重谢!”
祁远山的丹凤吊眼细长,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他在听到“初见”二字时,薄唇嘴角还是抽动了一下。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握着拳放在前身腰间,胸膛有些轻轻起伏,紧张的他咽了咽口水,颔首开口道。
“今日早朝,一位书生名唤蔡终朋,他血书状告当朝太子,逼死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杭芸芸。”
“杭芸芸是名艺伎,怎的就是那书生的未过门的妻子?这和殿下又有什么关系?!”笙梧着急,语气有些蛮横,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她见祁远山并没有介意,便也没有道歉。
“早年间太子路过一间青楼,看到了初次梳拢的杭芸芸。当时便用三千两黄金买下杭芸芸,让她不用接待恩客,只做艺伎便好。之后杭芸芸便卖艺不卖身,成了青楼艺伎头牌。蔡终朋是太子当年推崇科举时考上来的,在京城当差不得志,郁闷之下结识杭芸芸,二人定情。之后蔡终朋便给她赎了身,可杭芸芸却和他说赎了身也没用,她其实早就委身于太子,只是碍于悠悠众口,这才被太子‘安宅’青楼的。”
“一派胡言!殿下怎会‘安宅’!” 笙梧听到此处,整个人气愤不已。
因青楼女子的身份尴尬,很多有钱恩客会梳拢雏妓,但不能带回家中。这便养在楼里照顾,人们管这个叫“安宅”。若是不能或者有天不想接着养了,那被“安宅”的姑娘便会再次出来迎来送往。
祁远山不敢看笙梧,他怕像昨夜似的不知道为何就被认了出来,只得盯着咸扶王主位的椅子脚。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说:“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蔡终朋血书控告,说是杭芸芸昨夜想要和殿下好好说清楚,求殿下像遣散自己姬妾那样放过自己。所以漏夜前来东宫,又有杭芸芸贴身侍婢阿榴,打更人和路人作证。蔡终朋昨夜在家左等右等杭芸芸还是没有回来。最后,是老鸨今日清晨找到蔡终朋,说是杭芸芸回到青楼满身伤痕,留下一封诀别书之后就吞金自尽了,人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太子送她的一锭金子和一对儿青玉鸳鸯佩,上面都还刻着官印,已经确凿是东宫出来的东西。”
笙梧不停摇头,这故事乍一听没什么破绽,可她知道太子是绝对不会见杭芸芸的。
“今日早朝时,蔡终朋带着血书和杭芸芸的尸身跪在宫外哭嚎,陛下把人请到了大殿之上,这才闹了起来。”
祁远山说完,看向桓含霁和笙梧。
“我认识杭芸芸,说到底是我害了殿下。”
笙梧低着头,就算看不到表情也能知道她现在自责内疚得很。
在笙梧还没被擎馆叫去之前,太子经常带着小笙梧扮成富家兄妹,去街上吃吃小吃,看看风土人情。
当时坊间有个时新铺子,专做透明的茶点,还能再里面用特制的刀扎出百种花样,带着颜色的水果汁子扎入后,那透明茶点里的花朵栩栩如生,配上和点心口味的茶水或酒水,实在雅致。
小笙梧听着街上的人说起这点心铺,就问了那铺子的位置,磨着太子带她去见见世面。
太子一开始欣然答应,可看到那街巷时有些为难。
那是汉安有名的花柳巷。
洛昭并没有只许花柳之地开在一处的律法,可这东西都扎堆儿,久而久之的大家都知道哪里是寻花问柳的好地方。
笙梧的馋虫被勾了出来是不吃不罢休,她央求着太子扮着可怜。太子拗不过她,想着毕竟也只是微服出访,也只在点心铺子里坐坐。正好他也想去看看这花柳之地的风貌,也就答应了。
太子见到杭芸芸就是在花柳巷,那间水晶糕点铺子的对面。
那年杭芸芸十二,在最大的青楼里卖艺为生。这美人出落的早,老鸨就打起了先拍卖杭芸芸初夜的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梳拢竞拍。
赢了的人需养芸芸姑娘到十四,便可抱得美人归。
她被推到了青楼最高层的阁楼阳台之上,身穿雪晶薄纱外袍,里面是柔缎水曲长摆齐胸襦裙,雪白肌肤在那薄纱之下若隐若现,水曲襦裙把腰肢儿一系,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坏笑。
杭芸芸一脸愁容,让这本就淡颜之下的忧伤更添一层,配着这小小年纪的稚嫩五官,倒是让觉得更加欲罢不能。
她在阳台之上弹着琵琶,路过的人和青楼里的客人在热火朝天的叫价。
琵琶声凄凄惨惨戚戚,笙梧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阳台上坐着,被琵琶遮住半幅面孔的杭芸芸。
“鱼儿姐姐?!”
本来还在品酒的太子听到笙梧这一声后抬起头顺着笙梧视线看向上面,便看到了衣着清凉的杭芸芸。
太子立刻收回眼神,看向笙梧。
“你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