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玉深明见好就收的真理,不再磨缠,将散碎银包揣好,抱起人,一溜烟地跑了。寻到老胡,吩咐套车,即刻打道回东宁府买聪明药去也。
房中,香茶笑道:“大夫人,表少爷可真逗。放着大家闺秀不要,偏要个傻姑娘。也就是您护着,不然赵老爷能拆了这宅子。”
赵燕灵拨弄着手中佛珠,轻浅地道:“所以那皮猴子也只敢往我这跑。到底是花舞月的女儿,心上灵性,连我也走了眼。”
香茶道:“哪有,傻得厉害,大夫人是不知道表少爷有多爱折腾九小姐,硬是被他逼着学会装精明,看着像,一说话就露馅儿。”
赵燕灵道:“不止龙有潜渊,这凤也有窝在草丛的时候,那丫头心性还没定,藏着的精明厉害,你以后自会明白。去,吩咐人找老爷来,千家大闺女让赵家大小子带跑了,不让他这个当爹的知道可说不过去,顺道去大少爷那问问情况。那孩子有白玉一半皮实就好了,顶着大太阳调琴,这人酸起来比傻起来更要人命。”
香茶退出房门,自去办事。
千家所在的天华县属东宁府地界,面积、人口与耕地都是下县之列;依河傍山,小民们虽不富裕,可也有个温饱。离府城四十里地,马车顺着大道走,大半个时辰就能到。老胡是个爱惜牲口的,又知表少爷根本没急事,也就没赶路,顺着官道稳行。
宅子大规矩就大,千衣蝶尚是首次离宅远行,撩开车窗帘,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忽地道:“白玉,不是说女人家出阁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俊秀小丫头不少哟。”
“大姑娘家别学登徒子腔,更别装傻。你都说是出阁了,穷人家哪有这么文雅,农家丫头们想赖在家里都没门,打小就要忙活。出嫁了更忙,男人下地,一家老小都指着她呢。”
“我这不是忘了么。喔,万恶的三寸小脚呢?”
“穷人家不兴这个,姑娘家脚大才好忙活,真不知你师傅打哪看来的,缠足一事起自隋唐,绵延宋元,有人喜欢有人反对,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千衣蝶面现喜色,心想到底是有些错乱的古朝,还来得及在这陋习兴盛前给彻底掐灭了。
瞧着傻妹妹心情极佳,赵白玉干咳一声,岔开话道:“傻妹妹,你总说有个心结,到底是什么?说说。”
“不到时候,什么时候你能耐到将我骗进家门再告诉你,到时不准你说不。对了,有奶牛么?”千衣蝶想起既营养又好味的奶粉来。
“什么牛?”
“就是专门产奶的牛。我师傅在蛮国看到的。身上黑一块、白一块的。”
“不耕田?”
“不耕,专门产奶喝。”
难怪听不懂,赵白玉恍然傻妹妹又犯傻了,乐呵呵地道:“不耕田的牛养来有什么用?就算那奶牛能天天挤奶又能有多少奶?能让一大家子都喝饱了?咱大吴是绝计没有的。幸许北边蒙人有养。”
“不对吧,厨房有为水姨娘准备酪浆来着。”千衣蝶也知不会有,但还是有所期待。
“黄牛奶啊。也有羊奶、驴奶与马奶,常用浆方多是前朝元人那传下来的。别说这些了,傻妹妹,赶紧给哥哥哼些番国小曲。”
千衣蝶本就是偶然思及,没打算弄出奶粉来,听得他说便抛开杂思,将手中团扇塞到疯少爷手中,在悠悠凉风中哼起前生世界的流行歌曲来,忽儿欢快、忽儿伤情,全神贯注下,音色渐高。
赶车老胡微扬马鞭,心下诧异,这些个怪小曲极是好听却从没听人唱过。又听一会,老胡发现怪曲就没有重样的,心下诧异更增,莫非九小姐真能和神仙梦中往来?
他之所以会对赵千二人联手倒腾出的神仙胡话半信半疑,只在他是没事在身的二管家,平日里只要老爷与大夫人没有吩咐就在宅里闲转悠,极知千衣蝶极少出门,出了门也就是门口转转,想跟人学曲都是没地学。
马蹄悠悠,将近正午,马车行到下河镇地界,到了这里距府城就只有十里地了。
瞧着阳光越发**,老胡征得赵白玉同意后将车停在溪河边的大树下,让马饮水歇一歇。
千衣蝶重生大吴前可是活泼系美少女,动得坐不得,见河岸有一株高大老树,兴致顿起,绕树看了一圈后就爬了上去,远眺风景。赵白玉虽是大家子弟,可打小野惯了的,不仅不阻止,反倒跟了上去,与千衣蝶比起谁能爬得更高。
以那树的高度,这要是摔着人了,必然不轻,树下老胡不免心上急忧,却是管不得,只得盼着树上的两人快点下来。
到底是姑娘家轻些占了便宜,千衣蝶高了赵白玉一层,笑眯眯地下望。赵白玉满面不服,可感受着脚下树干那不堪重荷的摇摆心知到头了,只得放弃,往下退了两层,寻个粗干坐下来。
千衣蝶本想再上几层,可上方越发细弱的树枝令她打消有可能摔成真傻子的念头,下退到赵白玉身边,一边闲聊一边看风景,忽地看到什么,溜溜地就滑下树。
赵白玉左右看看,发现大道左边田野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人,似在争吵,心生好奇,又见傻妹妹跑了过去,便也滑下树,大步追去。
表少爷与九小姐终于都离了“险地”,老胡着实松了口气,收拾东西准备起程。
装傻上,千家九小姐虽非大宗师,可也称得上是超一流高手,头插现摘野花,傻笑着绕着争吵人群打转,忽儿拽拽这人衣服,忽儿拉拉那人胡子。
周遭人正火着呢,哪受得了戏弄,连声驱赶,可乡人由来纯朴,没法真和一个傻姑娘较真,三五遭后就随她去了,只管抓着长袍老头吵吵。激动处,领头老乡人大有摔砸手上物的架势。
是个圆肚灰壶,古人装骨灰所用。丧葬事上,古人主以土,等闲不以火,但总归会有些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