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老爷出名的只进不出铁鸡王,哪会将到手的银票还给妻侄,然到底是长辈,脸面多少还是要些的,不说还也没说不还,闲扯几句话后就带着庆多寿飞步离去,不时有训斥传出,不外乎是道听途说就能当真,害得他从田庄赶回,这空当,也不知有多少下人偷懒了。
直到听得花正回报千老爷离宅回田庄,花影院才彻底解除警报。赵白玉坐到椅中,可劲扇扇。
这一回,疯傻联盟还真是差点就栽在一个奸坏小人手上。
千衣蝶自花蕊手中接过先前交给她收藏的银票,欢喜重归,对赵相夫不吝赞赏。
单论急才行险,到底还是疯少爷胜过傻小姐一等,一招壁虎断尾就喜得千老爷不敢久留,不然诘问追根之下,再有庆多寿使坏,傻小姐做买卖的事必是要露底了,到时别说傻小姐身上的银票,连百木聚也是要分去一半。
至于银票,看着多有损失,其实是多是一两二两的,加一起三十两多些,相比千衣蝶藏着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想了一会,赵白玉皱眉道:“姑父那守财性子极是要不得,可论到家事操劳之辛勤,便是父亲也有所不及,日出离宅,至晚方回,若没有人煽风点火,姑父绝不会想到傻妹妹与百木聚会有所牵连。庆多寿绝非临机起意,该是注意我们不少时日了。”
千衣蝶道:“嗯,是我们大意了。先是庆家人有意,其后才是章家兄弟偷纸,并非先偷纸后有意。好在他们翻不起大浪来。”
赵白玉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些人正经事做不来,恶心起人来,皆是一等。”对花蕊道:“以后傻妹妹不在院里时,她屋子里要多去转看。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
花蕊脆声应是。
千衣蝶道:“也没那么严重,要想在我院里转悠必须要有个名目,一月能不能有一次机会都说不定。张妈,去休息吧。”
张妈知道小姐有事要和表少爷商量,带着花蕊三个出去了。却是闲不住,去了院门处打扫。
闲扯到下午,看看时候不早,赵白玉离院去见姑姑,带去千衣蝶的最新指示:因着铺子大东家赵某玉新加了大笔银钱做本,所以当初的区区一百两不能再分到二成六了,也不让人吃亏,双倍返还,至于以后的生意,到时再说。
赵燕灵对此早有所料,拿出一叠银票交给侄子作为新增本钱——是先前得到的红利。
附送一句话:若无她撑着,三月期满前,赵家老爷能亲自带人拆了百木聚。铺子若是没了,自也就谈不上生意了。
赵白玉再一次庆幸傻妹妹不是姑姑的儿媳妇,收好银票,继续为娶媳妇大计磨缠姑姑,天晚方回府城。
千衣蝶坐在房中窗前,对着天上晚霞发呆,心如海潮翻涌。
不管怎么说,张妈前些天的话在千衣蝶这里绝没有错,做闺女这也不能管、那也不能管,若是没有赵白玉可以使唤,真是比做牢还惨;当家少奶奶就不同了,是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过得一会,千衣蝶思绪飘飞,只觉空中云朵变成两个人,一个男、一个女,心海再次翻涌:在那个世界,飞云和百佳的孩子该出生了吧。
不多时,千衣蝶回过神来,用力拍拍脸颊,轻声自语:“不管,来都来了,管它是不是梦,本姑娘这一生就是要嫁个乖相公,娶个俏媳妇,白玉要是敢说个不字,就撵他去做和尚。”
“小姐,你说啥?”一旁的张妈瞪着老眼,手上团扇落地。
千衣蝶回身一看,道:“张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一会了,见小姐不说话便扇扇风。”张妈捡起扇子,迟疑地道:“小姐,你刚说什么娶媳妇?”又道:“先前香茶姑娘来说了,明个大夫人要见小姐。”
“喔,我说我要嫁个乖相公,白玉要娶个俏媳妇。”千衣蝶心下猜测起嫡母的用意来。
张妈当真信了,接着扇风,心想这耳朵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次日,香茶早早来到花影院,寻到千衣蝶后带着人前往礼佛堂。
面前人是一家主母,换了别个庶出的小姐少爷,必然是要拘谨,不敢有任何造次,然千衣蝶实是两世为人,哪里会怕;性子本就是开朗活泼,最是闲不住,见赵燕灵只管拨佛串也就以招牌傻笑相对,哼着小曲,在室中转了起来,翻翻佛经,摸摸佛像。
香茶生来最是心善和气,生怕傻小姐会让大夫人心生暗怒,急上前拉人坐下,又替她向赵燕灵赔罪,说是先前去花影院里时就听张妈说起九小姐一早起来就不太灵醒。
千衣蝶自是知道张妈没说这话,不由得多打量香茶几眼,越觉这姐姐慈眉善目,若是嫁了人,必是一等一的贤淑。
赵燕灵睁开眼道:“不灵醒好。她脑子空,我心里空;她自在,我也自在。香茶,出去吧,门带上。”
香茶应声退出,自去堂门外守着。
赵燕灵盯着千衣蝶看了又看,忽地一笑,道:“是个俏闺女,比我这老婆子强得多。你娘生你那会,我去看过。你娘去世后没多久,你也跟着生了场大病,浑身烫得像火炉,你爹是只铁公鸡,别说你,就是他自个生了大病要请大夫也是先要比较诊金多少,最后弄得庸医上门。”轻轻叹了口气,拨起佛串念经文。
这段记忆,千衣蝶那脑海中没有一丁点印象,以此来推,必是四岁之前的事。她不由得心中一怔,为能掩示心思,随手拿了一本佛经翻看。
念完一小段佛经,赵燕灵接着道:“那时大娘正在府城看望哥嫂,不在家,亏得那跛脚张妈连夜赶到府城,我这才知道宅中出了事,便让老胡请了府城大夫回去,最后你命是保住了,可也落下了病根,三分呆七分傻。你爹要面子,嘴上不肯认错,你便成了胎里病,也算说得过去,你打出生时起就瘦弱,时常生病;可心里极后悔,也就破天荒地没收回院子,由得你在那住着。”
千衣蝶装作没听见,只管翻着手中佛经,心中翻天覆地:重生的我原来不是傻子,是因着高烧变傻的,若非张妈与大娘,更是连命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