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那边正对疯儿子死硬到底不科举的事极不爽气,这逮到机会的哪会客气,叫了疯儿子,劈头盖脸一通好训方休。
此事真要说起来,赵白玉没错,赵老爷也没错,根结只在于田地是赵老爷的,而非赵少爷,不过只要傻小姐肯过门,赵老爷必然气到眼喷火,为免家事不和,赵家二少爷就有名目买田置地了,那时庄户们最多也只能告到赵家二少爷那里,而赵家二少爷当然是站在傻媳妇这边。
赵家哥哥的话很有道理,可千衣蝶心里随即来了新疑问:“为什么现在就不能买?”
“这话可真是傻,男主外女主内,没有一个可心媳妇管事,本少爷为什么要买田置地找不自在?赵家再穷困也不会少了我的衣食。”
“这理由本小姐勉强认同。说来朝阳花对地的要求并不高,林地山地一样能种,此事以后再说吧。公君,你现在的银子能买多少地?”
赵白玉正要答话,花蕊来到门前,轻语:“小姐,表少爷,百木聚那边有伙计来,说是有人潜进院里掉进小姐吩咐挖的陷坑里了,年纪不大,带短刀,倒在坑里乱哼哼,问他什么话也不说。林家二哥心怕是史大虎那边派来的人,便派人来知会。”
赵白玉心下纳闷,大白天的就派人来捣乱,还带着家伙,史大虎的脑袋难道被驴踢了?
能掉进坑里的只能是小毛贼,千衣蝶没心情在小事上费神,拉着赵白玉就走,满脸的兴奋。
那陷阱是她昨个让人挖的,颇多下人偷笑表小姐犯傻,无人能想到今天居然就派上用场了。
百木聚铺前热闹依旧,商客你来我往,没什么异常;铺后,林家二哥林月生将仓房伙计分作数拨,各拿长短棍,或守坑或巡墙,气氛紧张。
不多时,千衣蝶伴着赵白玉自后门进入。林月生上前接着,边说事,边引着两人前往东墙根下的一处陷坑。离坑沿尚有些距离,千衣蝶已然闻到一股怪味,忙不迭地捂住鼻子,心下诧异,那人不会是摔重到大小解失禁了吧?!
赵白玉也是纳闷,想着难道是伙计们太过卖力,将陷坑与茅坑给挖通了?
来到坑沿,赵白玉将头探望,立时乐了,指着下边倒霉人放声大笑。
那人正坐在两指深浅的泔水里乱哼哼,听得笑声,抬头上望,面喜之余心生无限委屈,大叫:“恩兄,你家的泔水怎么倒在墙边啊?”
声音很是熟悉,千衣蝶急将头探望,定睛一瞧,果然是那随商队前往陕西寻亲的小何。
见恩姐也在,小何忙站起身,抱拳行礼。坑里怪味真是能恶心死人,亏得是小何什么苦都吃过,这方挺得住。
千衣蝶笑语:“月生,自家人,赶紧将人拉上来。”又道:“白玉,你让人倒的泔水?这主意可真是馊到妙。”
赵白玉道:“我?我还以为是你呢。月生,怎么回事?”
林月生一愣后道:“二少爷不知道?昨晚二少爷回去后吴少爷绕了回来,说是光挖坑没用,要倒些泔水进去,要齐腰深。我以为吴少爷是传二少爷的口信便张罗了些泔水倒了进去,可离齐腰差得太多,本想着今个去酒楼寻些就有人掉进去了。原来是吴少爷自作主张,我真是没脑子,该等少爷来多问一声再做才对。”
赵白玉摆手笑道:“没什么,傻妹妹说得好,这主意可真是馊到妙。只不过别傻到真弄个齐腰深,到时那味就不是薄木板弄成的假草地能盖住的。过膝就是足可。”
都是疯少爷心眼明亮远胜吴小子,千衣蝶着花蕊带上她何哥去井边冲洗,又着林月生寻套干净衣服来。林月生带着伙计离去。花蕊带着小何去井前,数月不见,分外想念,笑语不停。
过得一会,小何洗了个干净,换上新衣,来到屋里,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再行拜谢当日搭救之恩。
赵白玉托起人,道:“又来了,你恩姐没对你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再谢就假了。原以为没个三年五载没法再见,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寻亲出了意外?”
“是出了意外,却是好事。”小何给恩兄恩姐详说究竟。
两月前,小何蒙赵白玉照抚,以打杂小工换得跟随商队西行,因着勤快能干,很得主人家喜欢,吃饱之余还额外给些工钱,进入陕西地界时多少有了些盘缠,就在他打算提前与主人家告别时来了一伙山匪,伤人抢货。为人不可无义,他拿了棍棒,帮着主人家对付。
商队虽说请有武师护卫,但到底人少,眼看就要抵挡不住时有一人骑马路过此处,见状伸手管不平,打跑了山匪。主人家感激无尽,在前边村镇设宴相谢,过后,那人酒醉独坐田边,对着一块玉佩发愣。小何初时不在意,细看之下发现那玉佩与老爹在世时所说的一样,与他身上的恰是一对儿。
父母遗命寻找之人出现在眼前,小何难抑心上激动,上前报了家门,说了父母名讳与遗命。那人果是何老爹的结义兄弟,这些年一直想去看望义兄一家,却是事情杂多分不开身,听得义兄义嫂于寻亲途中病故,感慨伤怀,就此收了小何做徒弟,替义兄照顾何家的唯一根苗。
相处数日,小何对师父多了些了解,深为好奇师父那拧怪性儿是怎么来的。
他那义叔兼师父姓唐名青川,厌烦和人通名报姓,生性好武,年轻时天南地北到处跑,直到娶了媳妇才在陕西定居。本事极大,可脾气怪得厉害,旦要管事,由来都是帮着人少打人多,打完之后再问谁对谁错,若是管对了,就此罢手离去;若是管错了就接着打,直到将所有恶人都打趴下为止。
千衣蝶听得娇笑不迭,深感唐大侠是个拧怪到极致的妙人儿。
小何叹了口气道:“遭抢时亏得是我这边人少,不然就要被师父伙着山匪痛揍一顿了,怪不得爹娘在世时一提起师父就是哈哈笑,说他是个行事两边不讨好的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