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百户不敢接话,垂头望地。
梁九德一见就知没有好消息,脸上冷板起来。
蒋百户想想还是开口的好些,抬头回道;“公公恕罪,平卢老大还在找,暂无消息。”
“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遵令。公公,要不要换个地方暂住?此处皆是乡人,粗鲁不堪,万一伤到公公,属下等万死难赎罪责。”
“不必。还有什么事?庄里的两个一个赛一个精,咱家要是一人离庄太久,会起疑心的。”
“尚有一事,将公公扔下河的船找到了,在往济南府的水道上。巡河御使林大人扣了船,细查之下发现运粮是假、运盐是真,每船皆是大半船私盐,怎么处治,就等公公发令。”
“难怪不听分说,一意置咱家于死地。河道万千,能找着船极不容易,也算那干儿子有孝心。船上伙计都是做苦工的穷哈哈,打一顿关几天,放了。那主人家见危不救抛人于河,天没报应咱家给他报应。依律重办吧。咱家老了,心也软了,这一人死,黄泉路上太过孤单,他那一家子有一个算一个,陪着一起上路,路上热闹,到了地下,见了祖宗也是团团圆圆。”
“遵令。”
梁九德起身前行,将至林前,脚步停下,道:“算了,若那傻姑娘知道老没根的为了点小事就杀绝人三族,定是要吓得更傻了。赵家小子行善积德,咱家也不能让他空费力不得好。主犯依律大辟,抄没家产;儿孙流配瘴恶之地,遇赦不还;不问女眷。今天就到这吧,若有什么消息,就让山后那些小猴崽子们派人来。”大步离林。
蒋百户带人隐于林边,远远见人入庄方带着人悄然离林。
猪肉大餐烹制费时,傻小姐又是多有稀奇古怪的要求,以至于午饭在午后才开始。千衣蝶吩咐花蕊叫来林家父子、小何与梁九德,坐了一桌,分享难得的山珍。
林伯哪里肯坐,更不准自家小子没规矩。千衣蝶一向是让人拗不过,今个是被人拗个结实,没咒念之余狠掐疯少爷。
赵燕灵当年都要叫林伯一声倔木头,赵白玉哪有法子,只能是大声呼痛,盼着林伯可怜一下二少爷。
梁九德拉着林伯坐下,道:“林老弟,不是老酒说你,东家让你坐,你便坐,恩情不是用死板规矩还的,是用心做事,忠心不二。”
都是老酒有办法、会说话,千衣蝶心上欢喜,板起脸道:“林伯,你不坐,我便当你是不想用心做事了。”
林伯连忙摇手,坐了下来。老爹坐了,被肉香馋坏的林家兄弟也就伴着老爹坐了。花蕊与小何坐一块。
赵白玉举起酒杯道:“有肉就要有酒才够意思。先敬老酒,祝他早日找到亲人,一家团圆。”
众人举杯齐祝。
此话最对梁九德心思,欢喜上脸,一饮而尽,饮完回敬,打趣赵家二少爷早点将千家傻姑娘娶进门。此话正对赵白玉心思,大喜饮尽。
小何、花蕊与林家兄弟不甘人后,纷纷敬祝少爷小姐早日恩爱成双。千衣蝶半点不羞,一派赵家二少奶奶风范,每人赏了一大块红烧肉。
吃喝间,庄上伙计来报罗捕头前来拜望。赵白玉心知必有事,再敬一杯酒后起身离去相见。千衣蝶正闲得浑身痒,留下花蕊陪吃,跟了过去。
没了少爷小姐,林伯自在了不少,与梁九德吃喝闲聊。老爹自在了,林家兄弟也就彻底放开了,与小何笑闹抢肉。
作坊客屋里,罗捕头见人来了,放下茶碗,起身抱拳见礼。
赵白玉道:“罗大哥别客气,从府城专程赶来,有什么要紧事?方府尊同乡家人还没有下落?若是需要银子疏通府尊左右,只管开口。”
“那事不必烦神了,昨晚,那家派人来说走失老人自己回家了。害我白挨了十板子。”罗捕头皱眉道:“不是好消息,马老三从京师回来了。”
赵白玉喔了一声,道:“算着他也该回来了,找到门路了?”
“嗯,听师爷说是一个候补官缺,同知,就在隔邻的靖江府,着实不小了。原本马家在势上弱于赵家,这下要倒过来了。”
千衣蝶从没听过马老三,好奇大起,打断罗、赵二人说话,问起马老三是什么人物。
赵白玉给千衣蝶简说。
马老三就是赵家对头马家的三少爷。马家正室只得两个女儿,马老三是四姨娘所生,也是马家独苗,名永孝,才学一般,德行颇差,有些小聪明,捐了个监生,去年上带了银子去京师奔走。好在只是个候补官缺,离上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不继续送银子极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实缺。与赵白玉关系极坏,小时在学堂,先生都夸赵贬马来着。
千衣蝶明白了,撇嘴道:“怪道马家盯着赵家为难,赵家儿子骑着马家儿子飞奔得意,这仇可真是深似海哩。”
赵白玉道:“可不是。那会,马老爷见着赵老爷都是羞到低头绕道走,若非没两年我胎里疯病发作了,马老爷早就是背驼成骆驼老爷了。”
罗捕头哭笑不得,道:“你们两个还有心思说笑?候补也是官啊,马老三出名的花马蜂,你要小心些。”
赵白玉失笑道:“罗大哥,他那花马蜂的浑号是他惯于欺负小花小草才会有的,蜇人的事倒在其次。罗大哥的意思我明白,马老三不回来便罢,若回来,迟早接手此事。非常好。”
罗捕头道:“还好那?难缠十倍才是。”
赵白玉道:“难缠是更难缠,可对手由暗而明,实是利大于害。”自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塞到罗捕头手里,道:“花马蜂必是要拜会方府尊的,其中消息还是要麻烦罗大哥。”
罗捕头收下银票,道:“方府尊不是马老三能对付的,可他爱银子,只是不帮赵家就很是棘手了。赵老弟,不是大哥说你,商户家有财无势就是块大肥肉,方府尊不咬也会有别的官咬,老弟都是正经收心,考个举人进士的好些。你有了大功名,大哥也能沾些好处。我是抽空来的,这就要回衙。别送了,商量办法吧。”
赵白玉同他极熟,也就不客气了,送出屋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