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哈尔滨的路上,司机郑百和更是感觉到了成可欣的异常:车开出去不久,出了碎花市区了,成可欣让他停车,她由车前座调到了车后座,说是躺一会。
但成可欣坐到后座上,她却并没有躺下。而且一路上也没见她躺下,始终就那么安静的坐着,姿势甚至一动不动。
上午来碎花师范学院,成可欣就坐在副驾驶座。而且历来在郑百合给成可欣开车的经历中,她都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
现在,成可欣主动由副驾驶座调整到后座,在郑百合的记忆中,好像这是第一次。
一路上成可欣一句话也不说,还是那么神情专注,严肃。而以往的任何一次开车过程,成可欣和司机郑百和都说话,不说是喋喋不休,起码也是时不时的说几句话。
这样就能打破小轿车内沉闷的气氛,这样才能表达出老板对员工的一种礼貌,信任和感谢。可是在今天的这一次开车过程中,老板成可欣,在司机郑百和看来实在是太反常了,但他又不便问。
小轿车开行了一段路程,这时候来到了人少车也少的公路上,郑百和突然从车前窗后视镜中,他惊讶的看到老板成可欣,居然已经是泪流满面,哭的不行了。
郑百和吓坏了。还以为是自己开车导致的老板成可欣不舒服。
郑百和赶紧停下车,回过头问,“成总,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吗?用不用上医院?”郑百和可是给吓得不轻。
要知道郑百和可是司机啊!对他来说就是给总经理打工的。此时是在自己的工作中,给老板开车就是他的工作,老板如果身体不舒服了,那这可不是小事。
成可欣说:“小郑,你尽管开你的车吧!不要问,不要管我。”
郑百和从车方向盘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包餐巾纸,回身递给了成可欣。她可以擦擦眼泪,擦擦鼻涕什么的。
接下来,郑百和这一路上就非常有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呢!你瞧成总,对自己的女儿是多么的关心,是多么的牵挂啊!
想不到女强人成总也会这样儿女情长的时候啊!女强人就是再强,她也有柔弱温情的天性,况且,给子女的母爱,本来就是女人的温情脉脉的天然专利嘛!
郑百和以前听成总身边的人说,成总,她是不一般的女人,她是特别有个性的人。绝对不轻易流露情感,再艰难的时刻都没有落泪。多年来,下属们都没见她哭过。
但现在看来,郑百和感觉到公司的人显然只看到了成总的表面,实际上成总是非常重视儿女情长的。今天成总对女儿佳慧的牵挂,就特别的让他感动。让他看到了平日里严肃的成可欣,柔情万种的另一面。
但感动归感动,郑百和还是有点闹不明白,还是非常的怀疑:今天,为什么成总陷于小事而迟迟不能自拔?
女儿佳慧是去读大学,又不是出嫁。即便是出嫁,母亲哭一下,那也是高兴,喜极而泣。女儿在外地上大学,这分别的时刻分别的路上,也不应该一路上泪水长流啊!
这的确是十分反常。尤其是对女强人成可欣来说,她的确不应该这样的。也许成总她真的有什么别的事情吧!郑百和是越来越相信,成总肯定是别有故事在心头。
作为只是给成总经理开车的下属,郑百和,哪敢当面问成总这么多?开好你的车就行了。老板的心中事,最好别多问。
坐在车后座的成可欣,一路上就是这样,泪水涟涟,泪水长流。她是想阻止来着,但是却根本止不住这眼泪。成可欣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意志不坚强的时候。
于是成可欣就放任自己的任性了。为了大女儿,为了亲爱的大女儿,就任性一次吧!她完全顾不上自己在司机面前的形象了。那就别顾了。都是自家人。
这次送二女儿来上大学,对成可欣内心来讲,实际上是一种释放,是一种对大女儿思念的释放。其实只是想释放一下而已。自己还能做什么呢?能做的只是释放。
但现在看来,不单单是释放这么简单。她的确是对大女儿释放了,心情好多了,但是另一种心情另一种使命,在心底却油然而起,如岩石缝隙里的植物坚强,而生而长。
明明知道大女儿并不真的在大学校园,明明知道她给自己大女儿,亲自捎去了一床高档的被褥,在送大女儿上大学一样,这都不是真的,明明知道大女儿真的收不到。
但成可欣却非常当真的去认为,去做,能获得一种心理安慰,就是她的胜利。她就是奔着着这个胜利而去碎花的。
现在,如愿以偿了。可以返回哈尔滨了。对你的这个如愿以偿,你只能用眼泪来祝贺,用眼泪来给大女儿奉上一份祝福。
成可欣在心底期待大女儿能复活,这是必须的。那去一趟绥芬河,大女儿出生的地方,这也是必须的!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找得到大女儿复活的影子。
成可欣觉得自己要亲自确定一下大女儿的死活。你就是知道她已经死去,其实当年就已经确证过了,已经找到关键的当事人,确定过了,不然她就带着大女儿出逃了。
你这趟也要亲自跑去,最终确认一下。当年毕竟是耳听为虚,现在自己要眼见为实。而且当年的那种打听十分有限,万一不准确呢?所以,现在自己必须要眼见为实。
去一趟绥芬河,回来之后,你才能更加安心,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做礼拜才非常放心。因为你去这一趟,确证大女儿已经离去了,你才能把自己的这颗思念之心,忏悔之诚意,完全交给痛苦,撕裂和崩溃。
在绥芬河那里,给大女儿立一块碑,给她买一个坟墓。记住,一定要买最高档的墓地,买一个最高档的骨灰盒,没有骨灰,也要放上黑土和五颜六色的花瓣。在骨灰盒上放上一些最精美的衣物被褥。衣冠冢。
这样一番下来,你的心才能够安宁。回到哈尔滨后,哪怕你就是对你的心进行更残酷的撕裂,你的精神世界来个更震撼的崩塌,你也能承受住。因为你已经给女儿搭建了钢筋水泥一样坚固的衣冠冢。
这在成可欣看来,她这是在拯救大女儿,是在让大女儿复活。
如果这次不来碎花送二女儿,如果在碎花师范学院的校园里,没有看到这些女孩子们走来走去,成可欣还不可能下定最后的决心:回去后必须亲自跑一趟绥芬河。一定要去救大女儿,让她真正的复活。
现在她这个决心已下,必须要去。
而且每周都要去圣索菲亚大教堂做礼拜,每周都要去给大女儿忏悔。有了大教堂的那个小密室,那真是一个安全之地。
而且回到哈尔滨后,你要经常到哈尔滨那些大学校园里去走走,例如哈尔滨师范大学等,哈尔滨大学那可多了去了。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大女儿就复活了!哪怕只在成可欣的心里复活,成可欣要的就是在她的心里,大女儿复活了。
大女儿在校园里,那就多到校园里去看看她。当大女儿毕业,结婚生子,还有大女儿到30,40,50,60岁的时候,成可欣都要给大女儿举办相应的庆祝形式。
就像西方人庆祝圣诞节一样,成可欣给大女儿摆上生命每个阶段的圣诞树。成可欣就是那个圣诞老人,在时时刻刻给大女儿的在天之灵,送来祝福和幸福。
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定了。
要不怎么说大女儿,在你成可欣亲妈这里,一定要复活呢!是的,大女儿一定会复活的。回哈尔滨之后,一个重大事情,那就是绥芬河之行啊!现在他坐在车里,对这个绥芬河之行,都是有着浓浓的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