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拉着萧守信一路往上到了酒馆最好的房间。
“好了,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这老板是我的人,这地方靠谱。”
姜墨从放房间里取出一套衣服,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脱盔甲。
这个犯人是今天最后一个,这单干完,她可以暂时歇一段时间。
萧守信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怎么在梦界,还帮金海做事。”
姜墨看了看表,轻叹一声,把自己链子在腰上缠了几圈。
接过萧守信给自己倒的茶,将自己这些年是如何从人界被抓过来,又是如何从被送到学院,在学院和别人的缠斗。
桩桩件件都说的一清二楚,只隐去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萧守信本就外放,在听到姜墨身受重伤时,早就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在听到姜墨被金海利用,去铲除郑鑫时,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金海不是人。
姜墨不由得心头一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和萧守信的重逢,好像又让她回到了还在七区,初到梦界的时光。
想到七区,又想到明槐,她又不免心头沉重起来。
萧守信抽抽噎噎地说:“所以,你就加入护卫队,替金海干活了?”
姜墨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萧守信比姜墨就大一岁,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女孩子,遭受了这么多磨难。
萧守信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看见她腰间的铁链,又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问道:“你这个是?”
姜墨拾起心焰锁微微一笑:“这就是心焰锁,当初我还被它折磨的很惨,现在它依旧束缚着我,让我出不了一区。”
在一区干了两年的姜墨经历过太多,她白天是稽查护卫队队长,晚上还要去负责维修人们的梦境。
自从郑鑫倒台,金海把后山另一半的黑玉林全权交给姜墨处理,姜墨取了一些,给自己打造了一条跟心焰锁一般无二的链子梦器。
她用着顺手。
梁多和林氏姐弟也打造了各自的梦器。
几人考取了参加了当年的筑梦师测试,成功拿到了筑梦师证书。
梁多他们还好些。
姜墨每晚都要进入不同的梦境,修改不同的梦境,看到不同的**,财欲、**、名欲、食欲、堕欲。
她亲手将无数**炼化的魇投入化魇池,亲眼看见魇在化魇池当中化作一缕缕维持梦界的力量,飘向梦界的上空。
她顿了顿,又说:“再有半年,这个链子就没了,到时候,我就不会留在一区了,我想尽办法也要离开。只不过……怎么了?”
萧守信一直盯着链子看,她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忆场里翻找了,她绝对见过这个链子。
“这个锁链,还有别人有吗?”
“我在一区两年,没见过别人带的。”
“你,你站起来,转过去,走两步。”
萧守信有些固执的地摆弄着姜墨,好似一定要找到她记忆中的身影,她的忆场也被清理过,但是一定会留有痕迹的。
姜墨也不生气,顺着她被摆弄。
萧守信把她腰上缠着的铁链两端塞到她手里。
记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合,她脱下外套一把盖在姜墨头上。
萧守信跌回椅子上,她声音带着激动,又有些疑惑:“为什么,我看到的是和高扬,他旁边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犯人。”
她猛然惊醒:“高扬认出你了?他怎么能认出来你?”
姜墨挑眉:“你不知道高扬现在的情况吗?”
萧守信坐在椅子上,眼里又有些湿润,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姜墨:“我几年前在一区见过他一次,他当时羁押着犯人,从我旁边路过,我要是早知道那是你,我。。。”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
两人不由得感慨,真是阴差阳错。
姜墨安抚着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他没有认出来我,只不过我们俩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他也在金海手下做事,以前还蛮被重用的,现在我要在金海手底下,他可能觉得我威胁到他的地位了吧,老爱给我下绊子。”
姜墨这话说的实在是轻了,金海自郑鑫事件后,对姜墨十分满意,她一来,和高扬所管辖的地区就是五五开。
高扬在北,她在南,高扬睚眦必报,心胸狭隘,觉得姜墨抢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因此拥有全新记忆的高扬,和姜墨依旧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
“唉,你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姜墨笑笑:“快了。”
萧守信依旧闷闷不乐为她担心。姜墨故作轻松岔开话题:“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些年怎么样啊?”
“自从和你们在云幽的医馆里一起过了那一年,我就洗手不干了,现在每天就是帮她送送药材什么的。”
“那时候一区查的不是很严,我轻轻松松就转到七区了。”
她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今天来一区是来探望朋友的,我跟你聊着聊着,把时间忘了。”
她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姜墨看她焦急的样子,连忙说道:“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你的事情。”
姜墨看看表:“正好,我也有事,那咱们……”
姜墨想说下次再见,但是转念一想,萧守信如今在七区,如果不是探望朋友,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萧守信就没她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在浑身上下掏了一遍,把姜墨手拉开,从兜里掏出一片小陈皮,又从腰间拿出她的骰盅,把小陈皮扔进骰盅里转了几转。
随后递给姜墨,说道:“下次你要是想见我了,就捏这个小陈皮,咱们还在酒馆见。今天实在是着急,但是最近我就留在一区了。”
说完对着姜墨明媚一笑:“咱们下次见面,我会多在酒馆晃悠的。”
萧守信风风火火的下楼,姜墨一个人在楼上攥着小陈皮笑。
她把小陈皮放进兜里,哼着小曲往外走。
一楼还站着她的六个下属。
姜墨以为人都走完了,这六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还在这?”
这六个人也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队长这么高兴,脸上挂着笑,嘴里哼着曲。
张二张三隔着头盔对视一眼,燕六接收到信号。
她上前一步,委屈地说:“队长,这不是没接到你的消息,我们不放心你嘛。”
她比姜墨就小一岁,还是女孩,经常在姜墨面前没大没小。
姜墨一把推开她,一脸嫌恶:“你正常点,我现在给你们放消息,你们可以回家了。”
每位队长手下一共有三个小队,每小队六人到十人不等,这是姜墨手下的一个六人小队。
这些人都是从监狱里面被金海提出来的,真正犯罪的有几人,谁也不知道。
林大是男生,黄五是女生,两个人稍微稳重一点,话不多。
单四是个女生,而且是哑巴,最听姜墨的话。
张二张三是两兄弟,活跃的要命,和燕六关系最好,三个人经常厮混在一起。
六个性格迥异的下属,此刻整齐划一地把头盔卸下来,只是看着眼里亮晶晶的。
几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跟姜墨年纪差不多。
燕六先开口:“队长,刚刚那是谁啊?我们第一次见你这么开心啊。”
两兄弟紧随其后:“是啊,队长,你刚刚哼着歌下来的诶。”
林大和黄五不说话,只是期待的看着她,只有单四一个人默默地在旁边,依旧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姜墨嗤笑一声:“她是我的朋友,你们几个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要不把你们派去高扬手底下待几天。”
“队长~”燕六哼哼唧唧地不肯走。
“老四,把她拉走。”
单四木一张脸看不出表情,打着手语,把剩下几个人往外赶。
燕六上去抓住单四的手:“哎呀,老四,知道了,马上就走。”
张二张三被赶了也不生气,反正他们被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燕六拽着单四的胳膊撒娇:“走吧老四,陪我喝一杯,咱们石头剪刀布,谁输谁请客。”
嘴长在她身上,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总是她说了算,老四也乐意给她买单。
林大临走前汇报道:“队长,咱们暂时没有要追的罪犯了。”
黄五问道:“队长,你今晚还执勤吗?今天轮到你去修梦了,如果你有事,我可以先顶上。”
林大一愣,点点头:“我也可以。”
姜墨挑着眉头打趣道:“这么舍不得啊?”
林大摸着脑袋傻笑,黄五脸颊通红,“队长,你说什么啊?”
他们两个在监狱的时候就互生情愫,后来被金海调离,分分合合的,最后在姜墨手下,两个人才能偷偷摸摸在一起。
被姜墨和小队其他人撞见后,两人还忧心了一阵,怕姜墨跟会找由头把他们在分开,谁知道姜墨和队里几个小孩子差不多,就知道打趣他们。
林大以前是在高扬手下,黄五在金海手下,都是不好做的差事。
而姜墨丝毫没有看低他们的意思。
姜墨又思索了一会儿:“今晚你们先帮我值班,下次换我,我要去看看映射网修好了没,许叔空闲时间不多。”
两人点点头,姜墨虽然是队长,但是从来没用队长的身份压他们,几个人互相轮值都是常有的事。
“你们两个跟我上来,我给你们说几个要重点注意的人。”
姜墨上了楼,又进了一间房,在桌上她摊开中午塞到醉汉嘴里的书卷。
“这个,是一个要高考模考的孩子,压力很大,对成绩渴望的要命,你们尽量压,如果压不住,就尽量把魇控住,等着我去化。”
“队长,什么是高考模考?”黄五生在梦界,对人界的了解知之甚少。
在姜墨手底下待了两年,她已经学到很多了,但是有些还是不知道。
“高考很重要,高考模考在他心里也很重要,每个人界孩子几乎都要经历,跟筑梦师证书差不多吧。”姜墨耐心地解释。
“还有这个,他人到中年,却惨遭丧母之痛,重点注意一下。”
“这个,她失恋了,你们好好转换啊,别转到她之前恋爱的场景了。”
“这个。。。。”
林大看不过去了:“队长,我们有证书的,是合格的,官方认证的筑梦师。”
姜墨也觉得自己啰嗦了,只能不好意思地闭嘴。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定要小心啊,人界的梦很重要,一定要细心,谨慎,尤其是小孩,他们变得可快了。”
黄五实在没忍住:“队长,你真啰嗦。”
两人不等姜墨骂人,拿着卷轴就跑。
一溜烟就跑到入梦区。
梦界的夜晚跟人界没什么区别,但是入梦区除外,天空荡漾着梦幻的紫色。
入梦区没人看管,只有一个刷卡的设备,刷自己筑梦师证书,这样就能进去了。
两人刷了证,并排往进走。
林大:“你觉不觉得咱们队长越来越啰嗦?”
黄五低头思索了一下:“还好吧,队长也是担心,她头几天入梦那几天,不是还接受不了吗?”
林大轻叹:“我是被两界使者带回来的,没受什么苦,我听商会的梁会长说过几句,咱们队长去学院的时候,遍体鳞伤。”
黄五:“你和队长算好的了,好多人界来的,都面对不了人心,怎么?几年时间,你还没习惯?”
他委委屈屈地说:“我早都习惯了,人的执念那么多,这有什么?快走吧,咱们队的指标可不少呢。”
两人带上面具,以梦器为引,开始自己工作。
入梦区是整个一区人界所有人类存放梦境的地方。
梦幻紫的天空被有序的分成一块一块,每一块都在天空微微波动,像是水面上的倒影。
每一小块的天空都是属于一个人的梦境。
上面正播放着不同的梦境,有的学生会在爬山的梦境中登顶,有的人在梦里重逢久别的爱人,有的人在梦里大杀四方。
小小的一片天空,承载了无数人的**。
地板铺的全是透明的玻璃,可以一眼就看出地下的境况,黝黑一片,每一小块天空区域都对应着一个不同的编号。
玻璃上刻着编号,姓名,性别,年龄。
玻璃编号下,是魇在幽暗的深处生长。
魇没有真正长在这里,这里只是每个人魇的投射,玻璃可以让每一个筑梦师观察到每个人的魇长到什么程度。
有的魇已经急不可待,装的玻璃砰砰响,这就代表,这个魇已经十分成熟了,需要筑梦师去梦中化魇。
天上的美梦和地下的魇怪永远不会相交,梦中的人类永远都不会知道这里的存在。
泛着黑光的玻璃冷硬十足,两相对比下,更显得天上的梦如海一般浩瀚。
护卫队隶属官方,是有指标的,他们要承包负责这里百分之六十的梦境,他们炼化的魇,是要投放到化魇池当中。
剩下百分之四十,则是由协会筑梦师负责。
姜墨在这里待了半年,每天就是进入不同人的梦境,白天衣冠楚楚的教师,晚上可能在肖想自己学生。
家庭当中完美的妻子丈夫,可能在渴求着更加开放的性关系。
温文尔雅的政客恨不得亲自动手杀了对方。
但是也有人的执念,是单纯的,表里如一的。
有位导演一心找的美女只是为了拍电影,他根本不在乎电影票房,有的人学习新的知识只是喜欢,不求别的。
人的执念,有可见得光的,也有见不得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