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大眼瞪着嗡嗡响的哨子,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什么?什么叫你父亲?”
林黎眼神渐渐变得柔软,抚摸着哨子,“我一直以为,我和林空的父亲早就死了。”
“但是母亲临终前告诉我们,父亲还活着,只是他从我们没出生就走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是我们现存的唯一依靠了。”
“母亲想让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一去不复返,我和林空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这个哨子是母亲的梦器,她已经去世了,这个哨子是唯一能找到他的办法,只要这个哨子响起,就有我父亲的痕迹。”
梁多在一旁不可思议:“你是,你是说,姜墨是你爸爸?!”
姜墨脸色又红又绿。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到梁多身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
梁多话不过脑,但又不好意思:“那刚刚她话就是这个意思嘛。”
林黎摆手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忆场里有我父亲的痕迹,他肯定进入过你的忆场。”
梁多皱着眉头:“可是,忆场怎么可能有别人的痕迹呢?除了最亲近的人。”
林黎苦笑:“是啊,所以我和林空很疑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了。”
“第一次见面?”姜墨突然反应,“当时金海进过我的忆场。”
林黎摇摇头:“我见过金海,哨子没有反应。”
姜墨思索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
她看向林黎眼神和顶上的灯微微晃动,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林黎没有错过她的任何反应。
一向沉默寡言,沉着冷静的她此刻不免也有些焦急。
姜墨看着林黎焦急的眼神,顿时感觉如芒刺背,她顿了顿:“此前进入我忆场的男性,除了金海,就只剩一位。”
“你真的要找他吗?”
林黎看着她,目光殷切。
她咬了咬嘴唇,恳切地点点头。
姜墨缓慢地开口道:“西城城主,杨修尘。”
哐当一声,林黎手中的盒子掉到地上,三个人相顾无言,空中只有哨子的嗡嗡响声在地上嘶叫。
梁多本来撑着手在下巴,一手滑,直直戳到自己的眼睛里,她打了姜墨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墨难得没还嘴:“我没胡诌。他确实进过我的忆场。”
林黎的眼神空洞得厉害,伸手去捡地上的盒子,却半天没扣起来,她蹲在地上,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林空正好从隔壁回来,就看到了林黎蹲在地上,默不作声,剩下两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干坐着啊。”
他低头一看,姐姐点着头,抹着眼睛,嘴里喃喃道:“城主,呵,城主,好大的官啊。”
在他心里,姐姐就从来都没哭过,这是第一次。
他瞬间慌了神:“姐,姐你怎么了?”
他坐在地上,又抬眼向着两人,无助又害怕:“我姐怎么了啊?”他语调增高:“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林空缓了缓,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抱住林黎。
“林空,你说,我们还找不找他呢?”
林空顿时安静下来,眼圈蓦地就红了,他拥住姐姐,也不再多说。
姐弟俩十七八岁的年纪。
林空心思敏感,一直对这个父亲有一种说不清的怨怼。
林黎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他带大,小时候两个人在外流浪,他被人骂没爸没妈的野种。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是姐姐一直护着他,饿肚子的时候,是姐姐找来的吃的,没钱的时候也是姐姐找工作。
他有多心疼林黎,就有多恨那个消失的父亲。
对于姐姐一直找父亲这件事情,林空一直不冷不热。
对父亲的渴望和对姐姐的爱是一根线,对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恨和对姐姐的心疼又是一根线。
两根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绳。
扯的林空不上不下。
这么多年,他早就对找人不抱希望了,但是他又心疼林黎。
此刻林黎旧事重提,那肯定是有线索了,而且他了解林黎,她肯定是要找到他的,只不过需要一点助力。
林空梗着嗓子:“找啊,这不正是你……咱们一直的想法吗?”
两人都没在说话,沉默地坐在地上。
姜墨和梁多早就在林空质问的时候就撤了。
一个回家,一个回房。
姜墨回到自己家,秦越难得清醒:“其实他们姐弟俩的身份对你也有益,不是吗?”
姜墨轻叹一声:“是啊,搭上杨修尘这条线,确实对我有益,可我……不是很想利用他们。”
“杨城主也帮过我,父亲的角度,是只有孩子才有资格评价。”
“至于我,我只想跟明槐谈。”
秦越咳嗽两声:“明槐不一定会跟你老实说的,我见过她一次,她也是泥菩萨过江啊。”
“我明白的,杨修尘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消化吧。”
姜墨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当务之急,是取到命牌。”
两天后
姜墨如期而至,又到了金海的房间。
金海房里绑着两男一女,都用纸糊了嘴。两个人呜呜嗯嗯地挣扎。
三人身着金甲,是高扬护卫队手下的人,和姜墨有过一面之缘。
“区长,这是干什么?”姜墨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摸不着头脑。
金海起身就要往外走,“把人带过来,跟着我。”
姜墨眼珠微转,腰间铁链如影随形,瞬间变得硕长,把地上三个人捆的严严实实,锁链飞起。
三个人被绑成一串飞在她身后,其中一个男人挣扎的厉害,不停地在空中晃动。
姜墨皱起眉头,把铁链收紧,男人被勒的喘不上气,静静地吊在空中。
其余两人悬在空中,绝望地看着他,三人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心如死灰。
自从被杨修尘警告后,一区的化魇池就对民众开放了。
此刻房间外大排长龙,都是得了魇块要在化魇池化掉的群众。
门口一个男孩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无聊的给人们登记,兑换黑金。
金海带着姜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后面还飞了三个人,阵仗吓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把人犯带到这里啊?”
“哎呀,赶紧走吧,你看他们俩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在这多待一会儿,就是找死啊。”
“那我的魇块怎么办?我已经没有黑金了。”
“你真是蠢啊,黑金重要还是命重要,姜墨前几天还当街绞死了一个逃犯。”
周围人叽叽喳喳,能走的都走了。
在门口登记的男孩见到金海,也不瞌睡了,人都走完了,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他跑到金海面前,谄媚道:“金区长,今天怎么来化魇池了。”
金海打量着化魇池。
后面的三面墙上放满了魇块,黑色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两排玄色大桶放在中央,大桶两侧已经打通,全部用管子连在一起。
上面的履带在吱呀吱呀的转动,一个个魇块从履带上面落下,落进桶里,化作丝丝烟雾,顺着烟筒,飘到一区的上空。
烟雾飘荡上空轻闪一下,随后消失不见,这是整个梦界赖以生存的力量。
金海看着烟雾,不知作何感想,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化魇池了。
自从高扬成为筑梦师后,这里的事情,他就一手交给他负责了。
男孩又说:“这里不是一向是高大人负责吗?您今天怎么没带高大人来啊。”
金海回神,对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男孩出去后,屋中就剩他们俩,一片寂静。
金海张开手心,十字架在掌中飞旋。
三面存放魇块的墙壁随着十字架旋转起来,屋里本来很暗,只有魇块发出的暗光,墙壁越转越快,房间越来越亮。
亮光越发刺眼,姜墨微微闭上双眼,适应着骤然变亮的房间。
“把人放下,好好看看。”
姜墨把后面吊着的三个人放在地上,环顾了一圈,原本放魇块的地方,已经全部被黄色的小木片填满。
她的目光凝在上面,微微颤动,这是全区护卫队的命牌!
谁也想不到,命牌这种东西,居然在人来人往的化魇池。
姜墨掩下眼中的惊喜,又变成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转身弯腰对着金海问道:“区长有什么吩咐?”
金海很满意她的反应:“我们全区护卫队的命牌都在这里了,命牌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又冲着躺着的三个人抬抬下巴“把他们三个的名字找出来。”
姜墨走到三个人旁边,伸手扒开了三个人的领子,金甲背后贴身的一面的贴了自己的名字。
金海拿起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用梦器在空中写了一遍,名字在空中闪着微弱的光。
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女人见状绝望地安定下来,没有任何动作。
名字飞入墙壁,一张小木牌从中飞出。
金海捏在手里,随手就把命牌丢在玄色大桶中。
木牌在桶中化作青烟。
女人眉头抽动了两下,她的生机迅速流失,在地上一抽一抽,几个呼吸间,面色死灰,化为一具尸体。
金海走到尸体旁边,轻轻踢了一脚,女人登时灰飞烟灭,化作齑粉,飘散空中,消失不见。
余下两个人已经看到自己的命运,眼底一片死寂。
姜墨双眼微微颤动,她吞了吞口水,“他们,犯了什么罪?要这样处决。”
金海满不在乎,“他们本来就是监狱里的囚犯,我给了他们多活几年的机会,现在只不过是有借有还罢了。”
他难得的耐心,又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命牌应声而出。他将命牌递给姜墨:“把他杀了。”
姜墨看着命牌,捏着手没有接。
金海踱步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像温和的长辈。
只有姜墨才记得,他这个姿势和当初给她定命牌的姿势一模一样。
“只有用这种方法,你才能用梦器找到每个人的命牌。”
“这样我才放心把这里从高扬手里放到你手里。”
“高扬这个人嘛,现在我是管不得了,但是我知道,你是最忠心的。”
金海又找出高扬的命牌,塞到姜墨手中。
“姜队长,高扬的命牌,我也交给你了,怎么处置全看你的。三天之内,处理好后,就来接手。”
姜墨依旧沉默在原地,金海好似醍醐灌顶:“我还忘了一件事。”
他又找出姜墨的命牌,放在了屋顶最高处。“把你的命牌就放在你能看见的地方,我很贴心吧?”
金海牵起姜墨腰间的锁链:“等你干满三年,我就把命牌还给你,心焰锁也给你解了,怎么样?”
“到时候,你就是彻底的自由身了。”
金海站在她背后,如果姜墨还是油盐不进,他不介意现在就做掉姜墨,这样高扬还能再老实一段时间。
金海杀心渐起。
姜墨一个转身,抓住空中那两人的命牌,果断地丢进玄桶当中。
青烟渐渐飘出,两人也化风中的尘埃,随风而去。
姜墨头低着,看不清表情。
“明白,多谢区长。”
北三街
高扬宅子
“情况就是这样,很抱歉,高先生,您并不是我要寻找的人。”
段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段氏家徽就躺在他手边。
高扬强颜欢笑,紧紧握着段氏家徽,“段叔,您看看是不是弄错了,我真的不是段家的人吗?”
段响宽大的手掌把家徽从他手中抽出。
“您的血液,和段氏家徽毫无反应,您真的不是我们家族中人,想来应该您应该属于别的家族,高先生还是叫我名字吧。”
高扬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但是依旧大方道:“那还请段先生在这里小住几天,我的记忆有缺憾,说不定是和您要找的段家人有过接触。”
“等我想办法修补一下,看看能不能为段先生帮忙。”
见段响面露犹豫,高扬又劝说道:“而且我自从来到梦界后,就一直在一区,说不定您要找的人,就在一区。”
段响闻言也客气的应承:“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来过两次西城,也是人生地不熟,那就多麻烦高先生帮衬了。”
“等找到我们小主人,段家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