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捏着小黑片,看着面前的魇。
这只是东城一只普通的魇,对于金钱有最大的渴望。
它张着血盆大口,肥大的身躯在金山上摇摇晃晃。
姜墨抛出锁链,把魇圈圈缠住,一抬手,就把它从金山上扯了下来。
锁链一个千斤坠,就把魇直接砸入地里,它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硕长的身子在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
它费力地扭动了一会儿,身子在地上磨得厉害,恢复到了差不多的人形大小。
隐隐约约看出是个男人的身影。
姜墨站在它面前,轻叹一声,伸开手心,小黑片静静地躺在她掌心,她抬起手,学着段杰的样子,把小黑片插魇的头颅。
魇通红的双眼睁大了两秒,颤抖的身子渐渐冷静下来。它躺在地上,圆溜溜地眼睛直直盯着姜墨。
猩红的双眼没有躁动的意味,只透露着一股子乖顺。
姜墨盯着它,小心翼翼地松开锁链,魇在她身前嗅了嗅。拱着脑袋往后挪去。
姜墨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魇的每一丝变化都清晰可见。
黑色的表皮渐渐脱落,洁白的皮肤裸露在外。
四肢变得修长灵活,圆鼓鼓的黑脑袋变成人样。
血红的双眼渐渐缩小,金色边框的眼镜浮现在脸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黑色的魇中走出。
身下的金山从底部融化,高楼大厦平地而起。
姜墨跟在他身后,目瞪口呆。
父亲的那段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此刻她面前活生生的魇带给她的冲击最大。
她来到梦界,每一次遇见的魇全部都是面目可憎,黑面獠牙。
每一次都要用暴力的手段,再加上伴生境,才能把它变回一个人形。
可是现在,只需要一个小黑片,魇就可以全自动化的变回人形,自发的走进伴生境。
眼镜男走进一栋写字楼,姜墨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小黑片在他头顶飞出,上面的花纹发出阵阵光亮,飞到姜墨手里。
小黑片第一次做出这么反常的情况。
姜墨接过小黑片,眼镜男坐在工位上老老实实地敲着键盘,她看了两眼,拿着小黑片走出那栋大楼。
室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小黑片中心一束光亮散出。在上空凝聚了一个身形。
姜墨看着人形,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那个身形和记忆中的样子渐渐重合。
姜墨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爸。”
段杰半个身影悬在半空,是年轻的段杰,是姜墨没有见过的段杰,是还活着的段杰。
段杰双眼挂在脸上,下巴冒着一圈胡茬,是姜墨没有见过的疲惫。
他双眼盯着前方,轻轻笑了一下,“明槐,既然你看到这个,那就说明你改变主意了,我相信你,你一向都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姜墨没有想到,这个东西,居然是留给明槐的。
段杰顿了顿,又说道:“控魇术,你一定要保存好,否则,肯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用来干些脏事。”
段杰闭了闭眼,又凝神看向前方,眼神和姜墨相交。
她只感觉父亲陌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如果你不是明槐,那你看到我,只能说明,段家没了。”
段杰双眼短暂失神,随后勾起一抹苦笑。
“如果伴生家族不复存在,那么整个梦界也会崩塌,好好利用控魇术吧,这是我最伟大的发明,在使用之前,好好思考一下吧,别让它左右了你的思想。”
段杰骤然消失,留给自己女儿的,只有这么一句叮嘱。
年轻的段杰死也想不到,自己这番话,居然是他用尽千方百计也要让她远离梦界的亲生女儿。
小黑片掉在地上,姜墨呆呆地捡起它,这就是控魇术?
难怪,这么小的东西,居然可以左右一个魇的行为,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所以父亲的死,和控魇术有关吗?为什么说这个控魇术是给明槐的?
她腰间的锁链一跳,到时间了。她也不能在里面待太久,姜墨三下五除二地把魇化成魇块。
拿着魇块出去了。
内围入梦区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小丑三人还在梦里,姜墨看看时间,锁链在入梦区上空起飞,从头径直腾挪到尾。
锁链上发出缕缕丝线,钻入每一个梦境当中。
她站在中间,掌心一道金光和锁链相连接。
无数条丝线将姜墨的幻场和梦境相连接。
整整三条街道,三十人的梦境,姜墨在瞬息之间,同时在里面操控着幻场。
这是最基本的幻梦法,通过梦器,将自己和所有的梦境相连,可以达到同时操控所有梦境的程度。
不出多时,无数道金光一根一根地消散,梦中的魇已经化成魇块。
姜墨又进去一个一个的收。
小丑抱着一袋子魇块从梦境出来时,就看见姜墨坐在地上,面前魇块就随意放着,堆成小山一般高。
姜墨冲她挥挥手,“快来,这么多的魇块,我不知道怎么拿走。”
小黑和小绿也出来了,各自怀里抱着一堆。
小丑呆呆地看着魇块,“这么多,这就是三条街的魇块吗?”
小黑和小绿有些难为情,“阴阳脸,我们有几个梦的伴生境找不到,魇还在里面,化不掉。”
姜墨看了看时间,问道:“如果不强求的话,就放过它们吧,我还有事,先把些送出去要紧。”
小黑小绿忙不迭的点头。
小丑招呼着两人,把魇块装起来,两个人提着三大袋魇块,在前面走着。
姜墨和小丑并排走在后面,姜墨对着三人低声说道:“你们不要一起出去,一个一个往外走。”
小黑挺了挺身子,扛起袋子往外走,小绿提着袋子慢腾腾地跟在后面,小丑在两人后面,也提了一兜。
姜墨两手空空,走在最后。
四个人不可谓不显眼,周围许多戴面具的人窃窃私语。
有一个花狗面具的人凑上来,拉住姜墨:“你们疯了?要带这么多的魇块出去?”
姜墨点点头,面具下的双眼无辜单纯,“是啊,怎么了?”
“你是新来的吗?”
姜墨惊喜道:“是啊,你怎么知道?”声音极大,周围人听的一清二楚。
旁边还有几个人飞速跑开,不知道是避祸,还是报信。
花狗面具摇着头走了,真是疯了。
前面三人不解,但是他们仍旧照做。
外围一共五个门,每个门口有两个纯色面具守着。
姜墨进来的门口还是那一男一女,男的纯黄色面具,女的纯白色。
男的眼前一亮,大老远就晃着一把扇子走了过来。
姜墨在心里暗暗对比了一下,段青也用的扇子,但是段青身姿挺拔,眉宇间不卑不亢,一举一动很是优雅,除了在段隐面前有些卑微之外。
段青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而面前这个男人,黄得发亮的面具,一抖一抖地走过来,看不见脸,但是一股子猥琐之气扑面而来。
远处的女人腰间挂了个袋子。
小丑在姜墨耳边低声说道:“就是他们,常年在外围跟人收过路费的。”
黄面男子摇着扇子,斜着眼睛看袋子,“呦,几位收获不少啊。”
小黑硬着头皮往前走,黄面男人跟在后面,正当小黑要出门时,男人合着扇子,搭在小黑肩膀上,“慢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规则?”
男人把扇子在他面前摊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弯了弯四指,意味明显。
小黑求救似得看姜墨。
姜墨走到两人中间,眯着眼睛问道:“大哥,你伸手是做什么?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劳烦你给我讲讲。”
男子看着面前的肥羊,心里乐开了花。
“这伸手的意思,就是让你交过路费,懂吗?”
姜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魇块的,要跟空手的交过路费。明白明白。”
男子大笑起来,旁边几个门的人看笑话似得往这边靠着。
姜墨一拍小黑,“你还不快给人家交过路费。”
小黑瞪大了双眼,“你,你……”
姜墨又把他一拍,“我什么我,赶紧缴费。”
小黑将袋子扔在地上,气愤地说道:“好,你要交多少,就是多少。”
黄面男人从里面取出两个魇块,拍到小黑胸口,“走吧。”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小黑在先,小绿只能老老实实地放下袋子。
眼看着男人又取出了两块,塞到他手里。
两个人站在门外看着小丑。
小丑看着姜墨,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大手把袋口一拉,“行了,你走吧。”
小黑和小绿看着小丑一块都拿不到,快急死了。
姜墨问道:“大哥,为什么她一个都没有了?”
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规矩就是规矩,我看她面具不顺眼,所以多收她两块,赶紧走。”
他粗暴地把小丑推出门外,脚边堆了三大袋的魇块,周围门的守卫都有些羡慕,“阿黄,今天你今天可真幸运,遇见一只肥羊。”
男人嗤笑一声,“至于你嘛……我今天打发善心,就算了。”
姜墨扭头看他,“算了?不能算了,规矩就是规矩。”
男人看着她,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
“哈哈哈,这怕不是真的遇见傻子了?”
“这肥羊怎么没被我遇见。”
“诶,黑白脸你要不到我这来,我也有规则。”
周围的人团团围住,要看她还能拿出多少东西。
黑,绿两人在门外对视一眼,这阴阳脸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小丑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姜墨张开双手,冲着人群晃了半圈,幽幽说道:“我是空手,你们有魇块,该给我交过路费了。”
天上的光映在姜墨的面具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弯钩,像给她带上了一个轻微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