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莫里亚 第139章 黑暗与黎明

每一个站到此位的人，都会变得罪孽深重。当我身处官场时，才发现一切都在离初心远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仅仅做了三天官，命就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他并未想过是要做一个好官，还是一个昏官，只是觉得一切都变得不自由起来，污浊的空气迟早会吸进肺腑。但他深刻地明白着自己并非来体验当官的感受，而是要去了解，那不为人知的正与邪。

这一天，他并未提前通知任何人，包括他的副官恩格，便突访了南丁五华区监狱。守卫们都被长官突然的到访吓了一跳，全都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典狱长匆匆忙忙跑过来迎接，说是要摆上宴席，好好招待一下。但命不为所动，笔直地朝监狱走去，众人是劝也劝不住，拦也拦不住。一道道铁门不情愿地被打开了，里面凄惨地叫声传来。仔细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同时还有两三个男人的笑声。命立刻循着声音跑了过去，典狱长和狱卒们也只能跟着跑了起来，同时加剧了呼喊的声音，想要为前面的人报信。但是这个年轻的长官实在太快了，他们根本拖延不了几秒时间。

一时间，命呆住了，愤怒与震惊，使他一时不知该先说些什么。三个狱卒正在侵犯一名女囚。而狱卒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做着让他们兴奋的事，直到他们的典狱长追了过来，揪着他们的耳朵让他们跪下，此时他们才知道惹了大麻烦，一个劲地求饶。命黑着脸，命令他们立刻给那个女子解开绳索，为其穿好衣服。还没等命发话，典狱长便抄起棍子痛打那三人，随后又向命一个劲地求情。命强忍着愤怒，仿佛像个冷血的怪物般平静地问道：

“从来如此吗？”

典狱长以为自己也会被追责，慌张地否定起来。

命没有发话，跺着大步一间间地查看着牢房。

“那个孕妇是怎么来的？”

典狱长不敢抬头，他还没想好借口命便又走开了。

“厕所里还未成型的婴儿又是怎么回事？”

典狱长额头的汗珠滚滚之下，想到自己一定会大难临头，立即跪在地上，抱着命的大腿乞求道：“总领长大人，属下一时工作疏忽，才有如此大过，我一定立刻整改，立刻就改，求求您法外开恩啊！”

命一脚将这个肥头圆耳的秃顶男人踹到在地上，“别碰我，恶心！想要我放过你，可以，只要你全部如实招来就行。”

“大人想知道什么？”典狱长打着哆嗦问道，但已经喜出望外了。毕竟他没有任何背景，一旦被查处，再无翻身之日。

“南丁五华区监狱，是在你的管理下变成如此模样的，还是从来如此？”

“回大人，在我管理这里以前，这所监狱只比现在更加混乱啊！在我刚上任的时候，这里的囚犯们时常会被挖出内脏，在黑市里低价出售，至少我把这种行为禁止了。至于奸淫女囚之事，这是实在屡禁不绝啊！”

“其他监狱，比起这里如何？”

“以下官的眼界看来，哪怕是整个星武帝国，恐怕也没有几所能让大人如意的监狱。”

“身为执法者，他们如何敢知法犯法？！”

“大人，所谓的法，只是给贱民看得，给贱民用的。只要不出大事，对于官来说，是没有法存在的。”

“没有法，存在……”他长呼一口气，思考着该如何处置眼下的情况。

我有着看穿灵魂的力量，所以能很轻易地看出谁在撒谎，谁在说真话。遗憾的是，典狱长说的是实话。也就是说，星武帝国的黑暗是真实的。又或许，是因为他来自于黄金时代的地球，因此才会觉得这是黑暗。

而对于星武帝国的百姓来说，这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没有人去关心囚犯的死活，甚至会诅咒他们死去，不论他们是否蒙受冤屈，皆是如此。就像在自由、平等、博爱的文明社会长大的人，去到了野蛮落后的部落一般，强制废除他们的陋习也只会面临他们激烈的反对，不会有任何人支持或感谢。

更何况，他是一个孤独的人，他的力量不足以废止陋习。既然为整个社会所接受，那么错了的只能是命了，错了的是他那偏执的正义感，错了的是他那不该有的同情心。即便处置了眼前这个男人，换个典狱长，也只会重复同样的事。只要这个社会的观念没有改变，就算换十万的典狱长都是无济于事。

既然，用一人活祭，只会引起愚民们的欢呼；用百人活祭，只会令愚民们疯狂；当用万人活祭时，他们便会感到害怕；直到，用愚民自身活祭时，他们才会去反抗。那么，为何不打破这个临界值？命心中生起了一个残忍的念头：没人站出来反对黑暗，那一定是因为黑暗还不够黑。他觉得与其一人化作光，不如让这黑暗加剧到极致，最后让民众们自己成为那道光。

“起来吧，今天的事我暂不追究”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下官今后一定会竭尽全力回报大人的大恩大德！”

“但我有个条件。”

“大人请讲，释放全部女囚，刚才那三人，扣除半年工薪。”

“谢大人！可是，死刑犯也要放吗？”

“在这里，她们已经死过一次了。”

“下官明白。大人之恩，所有人都会铭记于心的！”

瘟神刚送出门，典狱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地上。

“吓死我了，还好大人他虽年轻，却不气盛。不然，我非死即残啊。话说，大人他究竟在想什么？为官二十年，我还是第一次看不透。我还未许他好处，便轻易饶了我。以我之背景，他更不必巴结我。那，我为何未受任何处罚？若是明官，应当严格依法查处；若是昏官，应当向我有所求。但，他两者皆不是，看不透，看不透啊。”

作为南丁五华区四万人的的最高权力者，自他上任后，所有下级都竭力讨好，但却没有一人能想出这个英俊的年轻长官究竟有什么喜好。有人送来珍奇珠宝，有人送来美味佳肴，有人送来芳华女子，他全部都毫不客气地收下。但所有人都能看出，长官并没有一丝开心的神情，他只不过觉得麻烦没有推辞罢了。那些女人，他一个也没碰，全部都送回了家乡。这让他们犯了难，一时不知该如何讨好这个新上司。

命不喜欢总是坐在椅子上，因此便将许多批阅文书的工作推辞给了他的助手们。也许是一时兴起，命今天也想巡逻一次，恩格有些不放心，强行加入了队伍中。

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对这身黑色制服敬而远之，而巡逻队员们各个都趾高气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看着那些畏惧的神情，命很不解，治安队难道是匪寇吗？

“恩格。”

“属下在。”

“治安队一直在收‘保护费’吗？”

“这个……大人，这是一种‘传统’，毕竟那么点薪酬也不够兄弟们花啊。”

“明白了。（真是“好传统”啊，换个世界人族都还是一个德性）。”

“要……要禁止吗？”

“不，一切照旧。（反正也禁不了）”

“是！”

走到一家药铺门口时，刚好遇到一个闹事的男人被店老板轰了出来。几名治安队员瞬间破口大骂，店老板急忙连连道歉。

“惊扰了大人，你负的起责吗？！嗯？！”

“对不起，对不起，官爷！小人知错了，这点小钱，不成敬意。”

见他老实拿出钱来，几名治安队员才松开了手，笑呵呵地将这些钱转交给命。

“这点小钱，你们拿去喝茶吧。”

“多谢大人！”

至于那名闹事的男人，命让他站起来，随后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穿着破衣烂衫的男子，有些胆怯的答道。

“大山。大人，不要抓我去坐牢啊！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来买药的！”

大山情绪激动了起来，立刻被恩格控制住。

“那你为何被赶了出来？”

“钱……不够。”

“你是做什么的？”

“我原来是一个卖煎饼的小贩。”

“那为何沦落至此？”

“生了病，买药吃，吃穷的。”

“你的家人呢？”

“我的父母很早就死了，儿子打仗死了。”

“还有其他人吗？”

男子似乎有些不愿提起，恩格立刻给了他一巴掌。

“大人问你话呢！”

大山这才不得不说出来，“我的老婆被我卖了，女儿也被我卖了。”

命有些斥责地问道：“为何连自己的家人都能卖？”

“反正都是女人罢了，等有钱了，再买个老婆就是。更何况，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反正我死了，她们也会把自己卖了的。”

“为何？”

“因为活不下去啊！活不下去了，呜啊啊啊啊……”

大山突然哭了起来，他原本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因为一场病，摊子没了，房子没了，家人也没了。这些没有泰种的人，只能依靠药物来活命，而所有的药材，几乎都被一些富商所垄断，因此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泰种毕竟是稀罕的，在人族中，每千人只会有一人天生泰种，而在有泰种的人族中，几乎九成以上都是废物泰种或者泰能少的可怜，甚至不足以使用泰技。

像大山，他的泰种是火，但泰能却少的不能使用任何泰技，因此成为了一个废物泰种。如果他能使用泰技的话，他的命运或许将会彻底改变，不可能会因为吃不起药而如此狼狈。而像花纳与织梦这样的人，正是他的反例。

也许，命只要伸伸手便能拯救眼前这个男人，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卖掉自己老婆孩子的男人，抛弃自己家人的人，我绝不会救，不管他的借口是什么，有着怎样的苦衷，不管他有多可怜，我都不会同情，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