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又快又狠,姜遇棠使出了十足的力气。
刘嬷嬷那整齐的发髻都被打歪了,她双目圆睁,满是不可置信,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起来,嘴角也破了皮。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就连候在屋门口的下人,都没想到这位一向优雅文静的少夫人,竟会突然动手!
“少夫人,老奴这是为您好,您这是干什么?”
刘嬷嬷捂着脸,几乎被气疯了。
她本想替谢夫人出气,顺便在这些庶女、庶媳面前立立威,没想到反被姜遇棠教训了一顿。
“一个奴才,竟敢骑在主子头上撒野,好日子过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姜遇棠眼眸冷冷,接着说道,“婆母都还没开口,你倒先替她做主了,拿芝麻大点的事故意来找我茬,还一口一个你们国公府,你究竟是国公府的下人,还是国公府的祖宗?”
姜遇棠言辞犀利,刘嬷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向谢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夫人,老奴冤枉啊……”
谢夫人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姜遇棠这一巴掌,打的可不只是刘嬷嬷的脸,还有她的颜面!
可她方才的话,也将自己给架了起来,若是因此发难,反倒坐实了苛待儿媳的罪名。
谢夫人重新审视起姜遇棠,她竟不知自己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大儿媳妇,还有如此厉害的一面!
“刘嬷嬷,谁准许你替我做主了?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自己滚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谢夫人嘴上虽是在责怪刘嬷嬷,语气却轻描淡写,就这么把事情揭过去了。
刘嬷嬷狼狈地捂着脸应下,得意地瞥了姜遇棠一眼,退出了主屋。
“你也是,跟个下人计较什么,还亲自动手,哪里有世家宗妇的样子?”谢夫人坐在妆奁前,不悦地皱着眉,说了姜遇棠几句。
接着,她又对梳头的婢女说,“阿棠来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这明显是要姜遇棠来伺候她。
姜遇棠只得走上前,从婢女手中接过梳子。
前世今生,她没少伺候谢夫人洗漱,熟练地帮她挽起发髻。
“还是你服侍得称我心。”谢夫人望着铜镜中的姜遇棠,眉眼和蔼地夸赞了一句。
她又说道,“阿棠,在这些妯娌姊妹当中,我最疼的就是你,所以你使小性子,一个人霸占着翊和,我也从来没插手多说什么。”
姜遇棠垂着眼眸,手上的动作不停。
她心里清楚,谢翊和根本不爱她,她哪里有霸占他的本事?
谢翊和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心思都放在朝堂之上,无暇顾及儿女私情,所以后院暂时只有姜遇棠一人。
谢夫人曾多次提议给谢翊和纳妾,都被他驳回了,谢夫人不是不想插手,而是拗不过谢翊和。
姜遇棠知道谢夫人这话的意思,无非又是在催她生孙子了。
很久以前,姜遇棠也曾渴望能有一个属于她和谢翊和的孩子。
但谢翊和坚决不准!
或许在他心里,觉得她姜遇棠不配生他的子嗣!
所以每次房事结束后,他都会派人盯着姜遇棠喝避子汤,这种床帏私事又无法对外言说。
谢夫人盼孙心切,便不断对姜遇棠施压,三年来,给她灌下了无数各式各样的汤药。
“可是阿棠,这都三年了,你这肚子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儿都动静都没有?”
谢夫人略带愠怒地扭头询问,却忘了姜遇棠正在为她佩戴耳饰,这一扭头,自己反倒被扯疼了。
“嘶……你怎么做事的!”
“大嫂,你瞧瞧,都弄疼娘了,这般笨手笨脚,能做好何事?还是让我来吧!”谢朝雨风风火火地闯进屋子。
谢夫人育有二子一女,谢朝雨便是她的小女儿,也是谢翊和的嫡亲妹妹。
此时,姜遇棠已替谢夫人梳好了妆,只差佩戴耳饰这最后一道工序。
谢朝雨快步上前,全然不顾姜遇棠是否同意,一把抢走她手中的耳饰,还顺势将姜遇棠挤到了身后。
“娘,我手轻,保证不会像大嫂那般弄疼您。”
谢朝雨一边说着,一边替谢夫人戴上耳饰,随后故作惊讶地望着铜镜,说道,“哟,这还是我娘吗?经我这么一打扮,简直年轻了好几岁,说您是大姑娘,都有人信呢!”
谢朝雨巧言如簧,逗得谢夫人眉开眼笑。
“就你会哄我开心。”
母女二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姜遇棠则被彻底排挤在外。
屋内其他女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在大夫人房中,任劳任怨干活的总是姜遇棠,可到最后,坐享其成、讨得谢夫人欢心的,却始终是谢朝雨。
“对了,我还给大嫂带了个好东西。”
谢朝雨眼珠子滴溜一转,余光不怀好意地瞥向姜遇棠,随后神神秘秘地掏出一枚黄色符纸。
“娘,您不是一直为大哥的子嗣之事忧心吗?今儿一早,我特意跑去寒山寺,诚心向大师求了这张送子符。大师说了,只要将其烧成灰,让大嫂兑水喝下,不出一月,大嫂便会有喜讯传来,您就等着抱大胖孙子吧!”
谢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女儿的小心思,不过此刻她正被谢朝雨哄得高兴,便佯装嗔怒地轻敲了下谢朝雨的额头。
“姑娘家的,说话做事没个正经!不过难得你有这份心意,阿棠,你将这符纸烧了喝了吧。”
“我来我来!”
谢朝雨表现得异常殷勤,拿起火折子点燃符纸,兑了一杯黑乎乎、漂浮着灰烬的水。
她满脸笑意地从桌上端起水杯,走到姜遇棠面前。
“大嫂,平日里娘给你开的药你都喝,我这一番好意,你可千万别推辞。喝了这符水,你定能给大哥生个大胖儿子,到时候京城里那些人,就再也不敢说你是不下蛋的母鸡了。”
谢朝雨看起来是为了她好。
可——
那符水里面偷偷加了东西。
前世的姜遇棠被逼着喝完,腹痛不止,闹了整整两天的肚子,引得国公府上下耻笑不止,之后谢朝雨就更是拿她当做消遣,肆无忌惮的来捉弄她。
重生归来,姜遇棠深知,一味的退让并不会换来安宁,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她的眼底一片冰冷,“我不想喝。”
谢朝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嫂,你可别太自私了!你自己没本事生养,让娘抱不上孙子,我好心帮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莫不是存心要断了大哥这一房的香火?”
“我岂敢?”
姜遇棠微微一笑,“大夫给我检查过,我的身子并无问题。你若实在心急,倒不如将这符水给你大哥喝了。”
“这符水大哥怎能喝?”
谢朝雨顿时愤怒地瞪大双眼。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又指责道,“好啊你,不体谅娘亲盼孙之心也就罢了,竟还反过来质疑大哥的身子有问题?”
姜遇棠称自己身子无恙,那言下之意,有问题的岂不就是谢翊和了?
恰在此时,今日沐休的谢翊和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这番言语。
他猛地停下脚步,整个人愣在了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