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叶禾相处这么久的慕容岐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脾气,只要是她决定好的事情,就没人能够改变。
“慕容兄所言极是,兹事体大,还望叶姑娘三思而后行。”
段佑安不愧是军师,很快就察觉出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连忙打圆场。
“不用想了,我同意当随军大夫。”
叶禾再次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
“行军之路,风餐露宿,条件严苛,不知姑娘能否吃得这般苦头?”
段佑安可不想路上带着一个累赘,打起仗来没人会保护她,话说的很漂亮,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
这番话说给叶禾,实属是杞人忧天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吃不了?”
段佑安一时语塞。
本来只是自己拒绝的说辞,没想到对方较了真。
不夸张地讲,在场听到这话的人都会断定她是个狂妄自大的。
叶禾当然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时代他们这样想非常正常,不然之前也就不会听到神医就认定是位男子,找到这里来。
不愿意和他们白费口舌,她指了指南宫侑:“你和我切磋,我赢了就能证明了吧?”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要和我切磋!”
其他人皆是一副不妥的样子,反观南宫侑一脸兴奋,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子的段佑安,撑着头,只能由着两人去了。
两人来到旁边一处空地,对立而站。
“公子放心,别看我兄弟看着不着调,但下手都是有分寸的,不用太担心。”
被迫当裁判的段佑安,瞥见紧紧绷着脸的慕容岐,上前宽慰道。
慕容岐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叶禾,生怕对方受伤。
另一边的两人倒是轻松得多了,一点都没有切磋的样子。
直到段佑安一声令下,切磋正式开始。
南宫侑身上的气势一变,神色凌冽,一双幽邃的眸子目不转睛死死咬住叶禾不放。
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身上自带气场,让敌人胆寒。
不管是比斗还是杀敌,南宫侑都非常重视,既是对对方的尊重,也是对自身的尊重。
叶禾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就没动一下。
“得罪了。”
僵持良久,南宫侑才接近叶禾,出招。
刚好叶禾能在对方身上试验一下,打寻常人大概需要多大的力气。
躲过对方的攻击,她开始了自己的试验。
拳头裹挟着呼呼风声,砸在南宫侑的肚子上。
见对方没倒下,叶禾继续乘胜追击,一拳接着一拳,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而对面的人只有挨打和狼狈躲闪的份。
一场比试下来,结局显而易见,是叶禾的碾压式胜利以及南宫侑花式躲闪表演。
结果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最惊讶的莫过于慕容岐,作为在场最熟悉叶禾的人,居然不知道对方的功夫也如此了得。
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对叶禾的过去一无所知。
“没想到叶姑娘医术精湛,武功更是了得,在下佩服佩服。”
南宫侑捂着被打到的部位,强忍疼痛说道。
段佑安作为一位军师,在军队里待的时间长了,看得久了也能看出点门道来。叶禾压根没什么技巧,是纯粹的力量碾压。
并且还没用上全力。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验证什么一般。
毕竟对方完全可以在第一拳就解决掉对手,关于这点,南宫侑自己也清楚。
但南宫侑可是打小就习武,力气更是没话说,放眼整个军队没人能比得过,这也证明了她在力量方面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切磋的胜利也昭示着叶禾成功成为了随军大夫。
慕容岐一直注视着叶禾,不可置否他龌龊的想让对方和自己一直待在医馆中。
可看着切磋的叶禾,就连出招时都让他为之心动,心中感慨,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他无法做到控制自己的心,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可哪怕他多么真挚、浓烈的爱她,都不该遏制她的思想,限制她的自由,评判她的举动,否定她的全部。
“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否定你的决定,实在是我……担心你的安全。”
即使这样平常关心人的话语,慕容岐依旧一脸难为情的红了脸,鼓起勇气才说了出来。
叶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试验结果,心情十分舒畅。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还是原谅了对方。
“不过我也要和你一起去——”说完又转头看向另外的两人,“我也是大夫。”
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段佑安这才明了慕容岐的心意,原以为叶禾二人是兄妹。
军队里最缺的就是大夫。
两人自是来者不拒。
即便有再多的大夫也不嫌多,巴不得这样买一送一的好事再多来点。
就这样,叶禾两人都加入了军队。
慕容岐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医馆,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
手上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将医馆每个角落都细细看了一遍。
做最后的告别。
告别这个承载着他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无论是美好的儿时回忆,还是这些天和叶禾一起度过的日子。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同样也贪生怕死。
没想到第一次出远门,就是要上战场。
但是——
他背上行囊,跑向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人。
“你小子,有够慢的,等你半天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坚信,他的父母会支持他们的儿子。
冻结的时间再次重新转动了起来。
两人被领到了野外扎营的军队里,在路上,已经知道他们是要去皇城。
对于去皇城这件事叶禾没多大反应。
就她身上这一身穷酸装扮,未施半点粉黛,被认出来的几率不大。
更别提哪个富贵官员会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就算真被人认出来,也可以用长相相似含糊过去。
从其他士卒的反应中,不难看出两人的威望之高。
两张陌生面孔的出现,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趁着南宫侑带着他们去住处。
“军师,他们是谁啊?”
有人耐不住,打探起来。
主要是里面有个姑娘,虽然叶禾穿着中性,但那白皙细腻的皮肤和娇小的体型,可骗不了其他人。
这可是第一次见将军光明正大往军队里带女人,试问在场哪个人不好奇。
别看其他人都在做别的事,实际上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况且看将军对那女子的态度,一看就不一般。
切磋之后,南宫侑对叶禾的态度,不自觉带上了敬佩,也亲近了不少。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
“当然是——”
段佑安十分坏心眼地拉长了声音。
“军师,你就别卖关子了。”
另一名翘首以盼的人忙说道。
他哪里不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用手敲了凑得最近人的脑袋。
“还能是什么,治你们的呗。”
“就她那小身板还当随军大夫啊。”
二柱,也就是刚才说话那人捂着被打的头,语气是藏不住的失望。
“那要不你明天去找她切磋切磋?”
“军师你就别开玩笑了,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干打女人那档子事,那像什么话,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打女人。”
“到时候谁被谁打还不一定呢。”
段佑安留下这句话,就笑眯眯地走了。
由于叶禾是军队里唯一的女子,被安排在了南宫侑旁边的帐篷里,与慕容岐的帐篷相邻。
在野外驻扎,条件简陋,更别想睡得舒服。
好在她从来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拿出空间里的软垫。
虽说取用东西会受到天道的限制,不能拿出一些太超过的东西,比如在古代拿出一个机器人……
次日清晨,叶禾早早就被嘈杂声吵醒了,短暂休整过后便要继续赶路。
行军的路上,南宫侑特意给叶禾两人找来了一匹马。
云海离京城距离不远,但走路还是很累人的。
叶禾没骑过马,对骑马非常好奇,率先骑了上去。
看着对方几分钟不到就学会了骑马的南宫侑欲言又止,原本是想让叶禾和自己共乘一匹马。
暗自叹道真是什么都会的天才。
慕容岐只能跟南宫侑一匹马了。
叶禾骑马很慢,不一会儿就落在队伍后头。
这可给后头步行的士卒们一个很好地提问机会。
二柱首当其冲问了问题。
“姑娘,你真是随军大夫吗?”
“对啊。”
见叶禾是个好相处的,没有摆半点架子,更没有嫌弃他们。
铁牛和狗娃子也加入了聊天。
三个人是同一时间参了军,又年纪相仿,嘴巴也笨,不会讨别人欢心,很快便玩到一块去,成为了三人帮。
这么短的时间,叶禾就已经和三人打成一片,聊得热火朝天。
得知对方年纪比他们还小,没有父母,更是让三人怜爱得不得了。
纷纷拍胸脯保证,要在军队里罩着她。
叶禾也适时说着感谢的话。
这些谈话都被一旁的段佑安收入耳中。
由于是要去京城,带的人不多,加上叶禾两人也就只有几十号人,所以行军速度很快。
没过了两日就到了京城。
除去将军和军师以外,其他人自是没有资格面见圣上的,都被安排在了城内专门划分的驻屯区域内。
叶禾更不会去趟这趟浑水,被指认的几率无疑会大大增加,就别给自己没事找事了。
想着男女主大概已经相遇了,也是时候该去见一见自己这个嫡姐了。
慕容岐也想和她一起去,被拒绝了。
南宫侑这次面见圣上,就是为了前来商谈凌启国传来要攻打云淮国这件事。
作为一名将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场仗必败。
上一任皇帝拼命发展贸易,常年和水打交道,水师强悍,就连百姓的水性也非常好,这才有了如今的贸易大国,但同样也忽略了陆地上的士兵们。
虽说有钱不愁铠甲,兵器和粮草,但水师待遇丰厚导致加入的士兵每年递减,更别提边疆的战场那拼的都是真刀真枪,稍不留神小命不保。
更是没什么人自愿加入。
现在真到打仗的时候,自然派不上什么用场。
叶禾是晚上回来的,南宫侑十分气愤地坐在位置上。
“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皇上说让公主和亲,将军正气头上呢。”
三人帮将叶禾拉到一边讲着事情原委,该说不说关键时刻还得靠兄弟。
公主和亲这早就不足为奇了。
要是放在交好的国家上,这还好说,可这事放在敌对国身上,那便是耻辱。
而公主嫁过去的下场会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南宫侑如此骄傲的人,怎么能容许?可战争就代表流血牺牲,他知道这样做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四十万对十万——
一边是公主和国家的尊严,一边是十万弟兄们的生死。
明明这不是什么难抉择的选项,明眼人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可就是——就是——
不甘心啊。
他可以容忍叶禾打赢自己,可不代表能容忍敌国的羞辱。
“这场仗可以赢。”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能赢,只要由我指挥。”
叶禾的口出狂言让在场所有人的一惊,三人帮连忙拉了拉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令人震惊的话。
所有人都认为她在大放厥词,唯独几个知道叶禾本事的人不这么想。
南宫侑的视线对上叶禾的眼,没能从中窥探出一丝紧张,胜利就如她说出口一般简单。
就同两人切磋时,那副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样子。
最终就和当时败下阵来,心服口服地相信了对方的实力般,再次相信了她。
相信她这个人。
叶禾光是站在那,就有一股能够让人信服的魔力存在。
南宫侑和段佑安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屏退了其他人。
三人独处,一些话更容易说开。
“你确定能赢?这可是四十万对十万。”
被称为智囊的段佑安自己都不敢这么保证。
叶禾点点头。
三人帮和慕容岐都在外面守着,生怕叶禾说错什么话,惹将军不快。
而另一个则是害怕另外两人对她图谋不轨。
一个时辰不到,门被打开了,率先入耳的是南宫侑标志性的笑声。想必谈话非常顺利,从爽朗的笑声中不难看出叶禾说服了两人。
这倒是让三人帮一惊。
——没想到自己刚交的朋友居然这么厉害。
自己脸上也有光。
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该回房睡觉了。
段佑安借着要讨论一些详细事宜,送叶禾回房。
叶禾没反驳。
驻屯区域就像是个小客栈,叶禾的房间被单独安排在一层。
两人聊得确实是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直到叶禾进房前,铺垫了这么久,段佑安才总算问出自己的疑虑:“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禾。”
“我是在问你的身份,初次见你,就觉得奇怪。你是大夫,脸上光滑细腻,手上更是没有茧子,白嫩纤细,像是大家闺秀才有的。但你又有一身本领,更没有深闺少女的恪守礼教,恃才傲物,甚至对兵法还有研究。”
“就像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的,叶禾身上给他的感觉便是如此矛盾复杂,却能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越挖掘越让人惊叹。
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存在。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如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又会是谁?
总不可能是自己在做梦。
在这样一个处处限制女子的世道中,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墨守成规,像是游离在外的人,势要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叶禾从来就没小觑过他,段佑安他无疑是个天才,也正是有了他和南宫侑,云淮国才没有过早的覆灭。
要是他也和自己一样能够知晓剧情的走向,也一样能找出取胜的方法。
“需不需要我揍你一顿?”
“那还是算了,早点休息。”
须臾之间,段佑安又恢复成往常的平和。
可能是知道问不出什么话,也可能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诡谲。
夜色如墨,广袤的天空不见半点星光,这一晚注定是大多数人的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