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父皇还没死,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上位吗?”
“大哥你也不遑多让。”
手上力道不减,嘴上功夫也不落下。
皇帝年事渐高,也越发猜忌自己儿子会上位,特别是在得知塞北一仗胜利之后。
为了庆祝大战胜利开展了狩猎活动。
一是为了庆祝,二是为了安抚民心。
不巧的是,为了展现自己身体的健朗,骑马狩猎时不慎受了伤,牵扯到了之前的旧疾。
这也是为什么九皇子现在反的原因之一。
两人的小心思在彼此心中早就无处遁形。
这场仗的胜负就决定了未来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是谁。
双方都有不少支持者。
生死一战。
全都拿出了真本事。
四周的墙壁上没有一处不是鲜红,像是被红油漆上色了般,顺着地砖的缝隙汇入池塘中。
世界都染上了一层红,哪哪都是躺着的人,多到根本无处下脚。
汵烨煊和汵赫昇也好不到哪去。
同样身为皇子,经历过相似的皇家教育,对彼此的招数略知一二。
每一次进攻都是刀刀致命,专门朝着命门袭去。
不免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
或长或短,或深或浅。
皮肉外翻的伤口处鲜血如注,殷红的液体不断流淌,滴落在地面上。
即使伤口再痛,谁也没表露出来,紧握着手中的利剑,眼神紧锁面前之人,身上的伤痛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
两人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好在手底下的人十分给力。
汵赫昇作为太子,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天天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别的不提,私兵是肯定没有多少的。
和支持者以及皇城里的禁卫军加在一起人数还远远少于对方的兵力。
可能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有那么多手下,奈何这场仗又不得不打。
之所以汵烨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兵力,只是一些人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支持的。
夺嫡之争无疑是充满血腥的,一位皇子的胜出很有可能代表着其他皇子的覆灭。
为了留住自己的性命提前表态,也不乏其中有一些巴结新皇的人。
想必都是听信了他口中丞相府支持的皇子是他的言论。
不然怎么解释他在朝堂上行径如此胆大。
这也算不得他作假,毕竟他自个都对此深信不疑。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场上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朗了,无疑宣示了汵烨煊的胜利。
成王败寇。
汵赫昇看着四周朝他围过来的士兵,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的结局。
他的处境实在是堪忧,光身上的伤口就不下十几处,脖颈处还有一道刚添的剑痕,不深却还是在不断渗出鲜血。
加剧了他的劣势。
汵烨煊和其他人像是围剿势在必得的猎物,不着急一招毙命,而是一点点慢慢逼近,倒不如说是在戏耍。
作为帝后爱情的结晶,最受宠的嫡长子,从出生起便享了二十多年的福,从没像现在这般憋屈。
皇子的尊严不允许他继续忍受。
即便是死也决不能遭受此等侮辱。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九弟,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个位置现在是你坐了,但你能坐稳吗?即便坐稳了,又能坐得了几年呢?”
“……这就不是皇兄该操心的事了。”
太子汵赫昇殁了。
经历过一场厮杀,汵烨煊一身都染上了血腥气。他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见了红,被黑色衣服遮盖住了。
只要胜者是他就行了。
他提着剑找上了皇帝的寝殿中,自从受伤后他便一直在此养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进出来往的只有太医院的人。
门口早早就候着一群人,他们皆是一副肃穆的表情,身着上朝穿的正装。
为首的正是丞相。
丞相身后的便是依旧戴着帷帽的叶绾芊和儿子叶哲谦。
“恭喜九皇子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
丞相一开口,其他人也一一附和接上。
汵烨煊就这样在众人的吹捧声中,一阶一阶踏上阶梯,脚步不疾不徐。
这短短的几节台阶此刻在汵烨煊的心中是如此的漫长。
他走得十分虔诚,如一位虔诚至极的朝圣者,那尽头便是他梦寐以求的至高权利。
只需要这短短几步。
叶绾芊死死盯着台阶上缓慢移动的人,到底是在前世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从她接触汵烨煊时,眼眸中的仇恨很好地被隐匿在暗处,就连起初的杀意都像是消失一般,深埋心底。
越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看清他,越是让她瞧不上他,就越感觉上辈子像是被人下了咒。
不过仇恨不会消失,只会恨不得快点杀了对方。
可一刀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她的目光像是燃了把火,要将瞳孔中的人烧的痛不欲生,那才叫好。
她要让他亲眼目睹自己梦寐以求即将触手可及的东西离他而去是何种滋味。
在眼中之人踏入皇帝寝殿的下一刻,远处传来马鸣萧萧,马蹄踏得震天响,扬起滚滚烟尘,原是大波身着精良铠甲的士兵骑着马赶到。
为首的正是叶禾。
狂风肆意卷动着她身后高束的墨发,在塞北待的这段时间让她变糙了不少,整个人更添几分英气,不过从身型还是能看出差距。
腰间的长剑随着战马的跑动微微摇晃,伴随着骏马嘶鸣,向众人奔来。
叶绾芊安下心,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自从上次一别,叶绾芊照着她的办法逼得父亲不得不反后,便再无音讯。
再次联系上是在前不久,也就是塞北打赢了胜仗之后。
中间隔了不少时间。
叶绾芊之前也隐隐猜测她是塞北军里的一员,直到当时才敢确定。
虽然叶禾人不在京城,但可以说造成现在局面的人很大部分是因为她。
就连这个见惯大风大浪的女人都不得不佩服她。
居然真的能把兵符搞到手。
都知道南宫出将军,并且南宫家对皇家那可是绝对的忠诚,忠诚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要知道上辈子好歹是个皇子上位,这下可是真谋权篡位。
也不知道叶禾到底做了什么。
不管她做了什么,只要不损害叶家即可。
当二柱和铁牛都认为自己必死无疑,闭上眼等待自己的死亡时。比刀剑先到的是耳边一道凌冽的风声,接着是金属被击飞的碰撞声。
——是叶禾丢出的灭击飞了对方手中的武器,转了个圈又回到叶禾手中。
一睁开眼偏头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大妹子。
因任务错失目睹叶禾实力的两人愣住了,心中全是完了。就大妹子这小体格小身板,要遭老罪。
完全被无视的轩辕珒:???
“大妹子,你来这干嘛?危险,赶快回去。”
周围确定没有将军也没有别人,那些回去搬救兵的人怎么搞的?居然让大妹子来救我们。
还在路上的士兵们:???
被三人无视的轩辕珒倒是被敌方将领认了出来,果然还是一家的亲。
“做个交易,我手上这个换你手上的。”
叶禾的态度丝毫不像是在跟他们谈条件的。
为首的人微侧握刀的右手还在发着颤,对她的力道还心有余悸。
“你那边一个人,我这边可是有两个。”
他似乎还在讨价还价。
“三个。”
底下的人开口说话了。
“这地上的三个我都要。”
灭抵着轩辕珒的脖子,叶禾边说那剑便深入几寸,丝毫没有半点留手的痕迹,那伤口也是越来越大。
轩辕珒手脚被捆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这女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眼见对方是来真的,为首那名高大男子率先坐不住了,连忙应下,生怕下一秒就损失了一员大将。
二柱和铁牛合力将地上的狗娃子抱起,来到叶禾身边。
轩辕珒身上的绳子被松开了,总算可以活动一下手脚了。
“将军,现在要不把他们杀了?”
“先撤。”
两人用他们的家乡话对话,断定了叶禾几人听不懂。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要放走这区区四个人,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作为一名士兵最先要掌握得一项技能叫服从命令。
轩辕珒也不是胡乱下命令,这里的士兵损失了不少且个个疲惫,前不久还见识了叶禾变态的战斗力,再就是对她起了爱才之心。
要是之后攻破了云淮国,这样的人才绝对能起到大用处。
“你很厉害,不考虑做我的军师吗?”
“不考虑。”
意料之中的答复,要是真答应了才证明自己看走眼了。
“下次战场见。”
凌启国对云淮国虎视眈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不成功必然还会有下次。
一群敌军声势浩大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等敌军全部走光了,两人才焦急开口:“大妹子,你不是大夫吗?快看看狗娃子还能救吗?”
本想在获救的第一时间就想询问,可也知道不能不分场合。
叶禾看向躺在地上的人,这时候南宫侑也赶到了。
对方简直像是飞的,他怎么赶都赶不上。
不知道该说叶禾算得准,还是他命大,还吊着一口气。
其他方面暂且不提,单论治病这一块,她的本事堪称一绝。甭管是病入膏肓,半死不活的人,还是在阎王殿走一遭的人,她都能救。
保准药到病除。
得知狗娃子还活着,两人喜极而泣,紧紧抱在一起。刹那间,欣喜又化为了担忧,伤口如此重,治不好也白搭。
时间也来不及回营地,只能就地取材。
能够使唤的只有三人,其中两个甚至还是病患,好在每个都足够听话。
打发几人去周围找一些水或是止血的草药之类的,这些都是常年打仗的人必须认清的。
实际偷偷去系统商店里拿出各种工具和药物。
等几人从大老远找到了药草回来后,便看到已经取完箭的狗娃子了,出血量也神奇般的止住了。
将药草碾碎捣烂后敷在伤口处,撕下三人衣服一角替他包扎好。
最后便是安稳送他回到营地养伤。
其余两人没有伤到要害,包扎完三个病患一起养病。
回到军营,南宫侑带回了胜利的消息,让在场的士兵无一不热泪盈眶,相互拥抱祝贺。
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的时刻。
营地中燃起篝火,大家聚在一起饮酒、吃肉,还叫上了丽娘一家,和慕容岐一起坐在叶禾身边。
南宫侑把叶禾的功劳全说了,并给她士兵的使用权,也就是危机时刻可以调动军队的能力。
可能是知道她的厉害倒没人反驳,纷纷举起酒杯朝着她敬酒。
她也学着别人的模样敬酒。
行军用的酒还没喝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刺鼻味,带着几分粮食发酵后的醇香。像每次出征的战场,满是艰辛与未知,辛辣得让人无法忘怀。
刚要做做样子抿一小口,手上的酒就被身后的人抢了去。
“这酒比较醉人,我替你喝。”
是慕容岐。
他双颊有些微红,眼神迷离,看上去倒像是已经醉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坚持要替叶禾喝。
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想喝。
“慕容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阿姊?”
丽娘凑到慕容岐耳边,压低声音悄悄问。
声音虽小,但耐不住叶禾的耳力实在是好,幸好南宫侑找了过来。
她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之前就看到他时不时就来家中找阿姊,每次都会盯着阿姊看许久。
喝了酒有些晕乎乎的慕容岐,脸色再创新高,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
同样凑到对方耳边,回了一句,至于聊了什么无从得知,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而南宫侑找叶禾就是为了给他自己授予的令牌,也就是证明。
“谢了。”
叶禾由衷的感谢道,她正缺这个东西呢。
塞北战场的平息,胜利的消息传遍到各处,振奋人心,同时也意味着需要再次回京城接受奖赏。
这次带的人数就多了,足足一支上百人小队。
叶禾也在其中。
难点是如何跟丽娘她们告别,决定吃饭时提一嘴。
两人倒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先她一步说了出来。
“小禾,你差不多要离开了吧?”
“…是啊。”
“阿姊,我舍不得你走。”
说着扑进叶禾怀里,流着眼泪。
她只好安抚似的揉揉怀里人的小脑瓜,头疼该怎么向她解释人一生里会有许多过客。
而她也只会成为她生命里的一粒沙。
可她太小就懂得了逝去,此后便分外珍惜每一段情。
瞧见那水汪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睫毛上还掺着泪水,强忍着说:“阿姊还会回来吗?如果不回来,能不能不要忘了丽娘……”
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扑簌簌地砸落在地上。
叶禾只是抱着安慰对方没做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