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之尘 第40章 旧梦化形、终焉

那个男子立在那里，连天空中的云彩也在一瞬之间被震慑得停止了飘动。

盛定一和陆秀莲曾经见过那道伟岸的身影，当今的武林中人，或多或少听说过他的传奇，即使是远离武林的普通百姓，少时心中的侠客梦，模仿的对象也总是他，那个仿佛一念之间就能将天空撕成两半的绝对强者，威震江湖之人。但这一个更加年轻，脸也没有可怖的疤痕。

可是眼中的也不是沧桑过后的自得与凛然正气，而是些许愧疚与空洞。

在战火中淬炼过的侠客，被称为青玄第一刀的人物，天崩刀法，黄独眼，黄吾。

此刻他的脸上，不时扭曲出一些南宫英面孔的影子，属于南宫英的声音说：“黄大哥，有人欺负我……”

他点了点头，举刀，落下。

完蛋了。当万钧般的气势铺天盖地地落下之时，盛定一感到深深的绝望。天崩刀法的全力一刀，还以这么快的速度发出，如何抗住？如何躲过？

“我去！“子佑刚刚才离开地下回到这里，见到这恐怖的一刀，也无计可施，只能全力发动界蚀，以消耗体内近三分之一的能量为代价，改变了其攻击方向，使之调转，劈向天空。在那汹涌的气劲中，天空中的云朵被撕成无数丝缕，乍一看，真似天空崩裂了一般，不愧天崩刀法之名。

鹰姥姥的尸体不见，变成了黄独眼？

子佑疑惑之时，风吟的声音响起了：不，他的灵魂还是南宫英，南宫英最初的怨念是源于她认知里的黄吾的背叛，但后来被不知谁植入了一些更险恶的东西。现在她属于混沌生物的力量很弱，更多的是她作为人的力量，但绝非什么正面的东西，现在我窥探她的心灵已经很轻松了。你再坚持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她更多的弱点。

好吧！子佑开始思索，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棘手。这个黄独眼的力量可能不如本人，但同时也掌握了鹰姥姥的轻功。既然还是人形状态，如果抓住近身攻击的机会，对付起来应该简单一些，可是天崩刀法是远距离AoE伤害，若是贸然进攻，引得他对地上昏迷的人进攻就麻烦了。如果我想个办法牵制住他……

而此刻，南宫英的脸在黄吾的脸脖颈处浮现，“这里所有人都想伤害我，你快把他们全杀了！”

黄吾再次举刀，这次，幽绿色的触须如同经脉一样缠绕在黑色的生物质刀身上，不断搏动着，刀身散发出诡异的荧光，而涌动的气流则昭示着这一刀究竟蕴藏了多大的劲力。

可恶，如果单是混沌生物的能量我还能应付，这里面的气劲我又如何击退啊！难道还是只能用界蚀来强行解决吗？子佑紧盯着黄吾的刀，怎么担心什么来什么！就在这要命的时刻，黄吾眼中现出些许迟疑。

南宫英化作黄吾时，黄吾的心灵也有所还原，他在…抗拒。风吟此刻也紧张起来，小声在子佑心中说。

一直镇定地在看《天崩刀法》的陆秀莲突然把书合上，冲到子佑和盛定一旁，“二位，我们不可任由且听我说。《天崩刀法》我已大致看过，其精髓在于将强悍的内外力皆发，融会贯通，集中于刀刃之上。与我那［一番洗清秋］亦有相通之处，我的内功也能跟得上，只是不能将力量集束，略弱于它。等这一刀落下之时，我发这一招，应该能将威力削去大半，你们到时候看抓紧时间，趁它另一刀未起，赶紧将它打回原形！”

“可是用了那一招你虚脱后，又怎么抗得住那一刀的余波？“盛定一道。

“我既即使是死了，有与这等高手交手的机会也无憾了！“陆秀莲义正辞严。

“别说什么死不死了，我不会让你死的，“子佑抬起头，“你照你说的做，我有办法了。”

“好！“

那边，南宫英的脸在黄吾的脖子上蠕动着，越来越明显，“你为什么不动手？你要弥补你对我的伤害啊！“

可以肯定，黄吾的脸上呈现出巨大的痛苦，他紧握着刀，不愿出招，然而，那一刀最终劈了下去。

“快，要来力！“子佑感到恐怖的气浪越逼越近，几乎要将他压倒，向陆秀莲喊。陆秀莲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随着他双目一亮，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他身上迸发。在刚才的混乱中已然破裂的地面，此刻剧烈荡动着，如果不是陆秀莲极力将［一番洗清秋］的力量集中向上，地面恐怕也因此要裂开，他们都要掉下去了。

“子佑哥哥？怎么了？“繁有些害怕地喊。由于失明，她并不十分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但黄吾那一刀的威压实在太强，她也有所感觉。

“没事，不要怕。“子佑向陆秀莲伸出右手，整个右手掌都透出了微微的血红色光芒，他的双眸也有一瞬被血红色浸透。

在子佑全力的界蚀作用下，淡淡的血色浸透了整个天空，几道血红色光芒时隐时现，扭曲的空间之中，［一番洗清秋］的力量被强行压缩成一股，然后与那开天辟地的一刀相轰击在一处。

“轰！”

两股力量相击，原本已经被天崩刀法扯开的云直接破碎，狂暴的气流在高空中互相撕裂，汇聚，再撕裂，血红色与幽流色相加持的两股气浪纠缠，碰撞，相抵，四散将天空染成了斑驳的丹与青。

“陆秀莲！这是我最后的内力了！收下吧！“见双方的较量相持不下，盛定一将手掌放在陆秀莲的后背上，把自己的内力注入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风吟的投影出现。投影并非实体，没有受到狂暴的气流的影响。风吟从容地走向了黄吾，她血色的眸子中泛起几点光芒，指尖抬起，指向黄吾。一枚细到难以察觉的血色的光针从她指尖射出，没入“黄吾”的额心，将一些图像送入了她\/他的心中。那是四件信物的样子。

那一刻，黄吾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南宫英的五官混杂其中，这具身体再度变为畸形的怪物，而藉由天崩刀法发出的青色气浪也因此衰减了一刻，彻底被三人合力的［一番洗清秋]盖过，随后子佑意念一动，[一番洗清秋]的力量转而轰击在黄吾的身上。

人类的外表很快被撕裂，真正构成身体的黑色肉泥流出，崩坏的五官四散脱落。

“不要！不要啊！”南宫英声嘶力竭地喊道。在南宫英的疯狂执念下，人形黄吾的人形恢复了些许，但无论如何还是抗不住［一番洗清秋］的力量。

“不！不！这样我会死的！你……你怎么能再对不起我一次！“南宫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继续毁坏的身体中传出。

“黄吾……他没有那么对不起你。”风吟纯澈的双眼悲悯地看着南宫英，“他到死亡之时，都还想着你，最后的心愿也是将你们爱情的象征还给你，想了却你们之间的…怨念。虽然真正的错，不在你们身上，在于那个改变你的人，和对你们不公的命运，但是你已经有了太多的罪孽，没有被原谅的可能性。“

南宫英奇迹般地立刻停止了挣扎，身体上的黑色肉泥被无形的力量寸寸剥落。她的样貌先是恢复了老态龙钟，然后开始在年轻、年老之间不断变换，最后一瞬间，她停留在了年少的容颜，似笑非笑地流下了一滴泪，然后化作无数黑色碎片，在［一番洗清秋］的余波中彻底消失。

五十年的恶行，终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