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少见的当场拒绝,“此事不成。”
老夫人虽与他多年不睦,但碍于颜面,彼此各退一步能全个体面,今日江肃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她十分心寒。
若然他的阿衡在,决计不是这样的!
“你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老夫人面红耳赤,脸上下不来,心里堵得慌,“阿衡就这么两个孩子,一个不成器了,另一个你也不管。”
“好歹他还叫你一声大伯。”
何氏红肿着眼,跪下哀求,“大哥,你帮帮明庭吧,我一定让他都听你的话,绝不给江家惹麻烦。”
“云儿已经···求大哥看在阿衡当年的情面上,扶一扶明庭吧。他到底也是您的亲侄儿。”
何氏哭得人心烦,跟嚎丧似的。
老夫人自己威逼不成,就放纵何氏哭求,两人这手段百试不爽。
可江肃没有丝毫动容,“高家趁着王爷和相府有嫌隙,私下不知揽了多少活儿,高为整日跟在敬王身边。我先前就说过不要和高家走太近,明庭自己有本事榜上高枝,他何曾把江家和我这个大伯放在眼里。”
江肃本不想把话说得难听,可从前二弟在时,嫡母就偏心,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坏事就让他担责。
现在轮到江明庭又想故技重施。
当初江肃没有妻女,心里奢望吞下委屈就能被嫡母喜欢,可现在他有自己的小家,儿子再被惯得脾气不好也是他的亲儿子。
阿麟被送去静北军做伙夫,自己转身就捧江明庭,绝不可能!
老夫人跟何氏面面相觑,自知理亏。
前头闹得热火朝天,童笛出现在凝思园也不必像前几次一般畏手畏脚。
林清婉看他又送来两瓶药丸,心下感激不已,“这药珍贵得很,而且我已经全好了。”
童笛一脸认真,“这和之前的不一样的。骨头上的伤不能大意,还得再吃几瓶调养的才行。否则以后阴雨天都要不舒服。”
童笛怕她不当回事,还叮嘱,“一日两粒,还是早晚饭后。这是五天的量,待吃完,我再送新的来。”
林清婉心道,也不知他每月能有多少俸禄,这些药只怕不便宜。
她直接开口,“不知这药怎么卖的,待会儿让暮雪拿银子。不能总让您破费。”
童笛愣了一瞬,耳根有些红。
这本来就是太子让他送的,只是仓盈叮嘱不准提及太子,清婉姑娘才误会了。
“不用不用。”他连连摆手,还有些着急,“不要银子。”
“小姐早日养好比什么都强。”
他言语直接,神色赤忱,不参任何目的心思。如一缕炽烈的光直接照在林清婉身上,她下意识想回避又舍不得。
毕竟她这十五年被阳光照耀的时候太少太少了。
林清婉低着头,“无缘无故给童护卫添这么多麻烦,清婉实在于心难安。”
童笛也垂眸,分明是太子的好意,偏偏不让提,他才是真的于心难安。
见两人彼此客气得不行,暮雪着急,果断拿着臂缚上前,“童护卫,小姐上次看您臂敷坏了,抽空做了副新的,您看看合不合适,样子喜不喜欢?”
童笛这下不止心不安,呼吸也紧张。
但看着面前崭新的臂缚,针脚比宫里做出来的还要缜密,暗纹花色精致又不张扬,远看不觉得什么,近看便知是用了心思。
童笛自小跟着太子,没什么亲近的人,逢年过节还是仓盈给他筹备新衣新鞋,骤然被林清婉送了亲手做的臂缚,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像漫山遍野的花儿吹开了,又像打了胜仗彻夜饮酒的兴奋。
童笛移不开眼,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这太贵重了。童某受之有愧。”
林清婉落落大方,“若不是童护卫,我兴许要一辈子瘫在床上,大人予我的恩情,清婉才是难报。”
“这点小物件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暮雪紧接着道,“我们小姐说只有亲手做的才能表达谢意,您要是不肯收,小姐必然心里难过,更不好意思吃您送来的药丸了。”
“您就收下吧。”
暮雪把臂缚都推到童笛胸口了,“除非您不喜欢这样式。”
童笛忙道,“没有没有。喜欢、喜欢。”
暮雪笑道,“这就对了,有来有往,就不是无缘无故啦。”
童笛从相府出来后,觉得胸口如揣了炭火一样滚烫,一只手紧紧摁着衣襟,耳根脸颊也莫名发烫。
臂缚的尺寸非常合适,比宫里做的短半寸,正好不卡手肘,既好看又舒适。
他从来不知道臂缚能做得这样让人移不开眼睛,以至回到东宫还心不在焉的。
赵琮刚处理完手头的事,这段日子敬王和高家走得近,高为私下帮他侵占民田,情况愈演愈烈,只等一个发作时机。
仓盈递上一条拴红线的密件,“相府传出来的。”
赵琮似乎有些意外,打开密件扫了一眼,“熬夜做臂缚?”
“给谁的?”
赵琮下意识问了一句,说出来才觉不妥,“这跟孤有什么关系,要她冒险送信回来。”
仓盈见他虽有责备,但神色并无不悦,道,“臂缚是男子用的东西。王爷又不上战场,应当不是送给王爷的。”
“莫不是给江少的?”
赵琮睨了他一眼,“要是给江振鳞,那里头不得多藏几根针。”
仓盈不敢笑,“探子必是也觉不太对,可清婉小姐身边并没有出现其他可疑之人。”
赵琮双眼间隐含一抹若有似无的阴霾,“她···”
正要说什么,童笛进来了,隔着屏风低沉沉道,“属下已将药丸送到清婉姑娘手中。她、她···”
童笛结巴了一下,“她给了属下一件东西。”
“属下不敢自留,请太子处置。”
赵琮还当是什么,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她感激你相救,以礼回赠,你收着就是。”
童笛闻言,越发不安,“肖千户是太子手揄调出来的,药丸也是您吩咐太医配的。属下不敢居功。”
“而且清婉小姐的谢礼实在贵重,属下不能收。”
他这谨慎的口吻倒让赵琮来了兴致,鼻腔带出一声轻笑,“什么贵重之礼把你吓成这样?”
赵琮刚端起茶盏置于唇前,就听童笛闷闷说了句,“她亲手给属下做的一对臂缚。”
仓盈身子一颤,忙不迭探出身子往童笛手里看。
赵琮眉头不自觉蹙起,“她是给你做的臂缚?”
童笛想说臂缚应该给太子,可尺寸又是自己的,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愁得眉毛眼睛都快拧在一处了。
用眼神向仓盈求救,仓盈只当看不见。
沉默片刻,赵琮才发话,“既给你的,拿着就是。”
得了准许,童笛松了口气,可听里头茶盏放在案几上的声音好像比平常重?
仓盈偷偷看了太子一眼,不知是光影变了位置的缘故还是什么,总觉太子殿下有点不高兴了。
气氛有点冷,碰巧枫儿从学堂回来,边跑边喊,“我背会啦,爹爹什么时候带我去和美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