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中心那环形吊灯一下子暗了不少,大概暗了三度的样子。孙主编呢,他摸着自己那地中海发型边缘油光锃亮的头发站了起来,胳膊底下夹着的平板电脑还透着蓝光呢。
他故意拿着ppt翻页笔在桌面上敲得当当响,说道:“胡先生说用AI算法来筛选新人,可我们搞到了四十七位落选者的声纹报告……”
胡逸呢,就用小拇指把西装上的第二颗纽扣勾开了,这时候能看到内衬口袋边缘有个微型投影仪。
等到孙主编展示到第五张裁剪过的聊天记录的时候,胡逸突然就把投影光束打到穹顶的菱形装饰镜上了。
好家伙,七百二十块镜面一下子都映出了完整的邮件往来,那收件人栏里“悦星娱乐钱总”的烫金水印看得可清楚了。
胡逸一边把玩着从调音台顺来的防喷罩,一边对着话筒吹起了口哨,还说:“三倍采样率的声纹库呢,孙主编,你要不要试试变声器啊?”
这时候环绕音响里传出了三十年前经典摇滚的间奏,巧了,这正是孙主编年轻时候在校园乐队当贝斯手的成名曲呢。
观众席里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掌声,郑教授正扶着玳瑁眼镜呢,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发现胡逸在反驳的时候,一直用指节敲桌面,那节奏正好就是小林初选视频里那段被怀疑是后期合成的即兴Rap的节拍。“哪怕选拔机制真没毛病,”孙主编鼻子一扇一扇的,伸手把领带扯松了些,然后调出一段经过降噪的录音,“这位林先生啊,上周在彩排现场,连降b调都……”
这时候,胡逸冷不丁地掏出一个缠着绝缘胶布的U盘,“啪”地一下就插进控制台了。
紧接着,大屏幕上就开始播放没经过剪辑的监控录像。只见小林抱着吉他,缩在消防通道里练习呢。他手背上被钢弦割出的血痕,在安全出口指示灯的映照下,泛着暗暗的红色。
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标记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七分,而就在当天下午,他刚刚献了400cc的熊猫血啊。
录像播放到第十九遍副歌部分的时候,郑教授突然用手撑着桌沿站了起来。
老人那颤抖的食指在空中比划着五线谱呢。他听出来了,小林每次转音的时候,都会在一个特定的十六分音符上调整气息,这正是他当年在维也纳写论文时提出的“蝴蝶振翅式共鸣法”。
论坛直播间的弹幕墙突然卡了一下。导播切镜头的时候,手一抖,拍到了钱总西装内袋有个东西在异样反光。
那些眼睛尖的乐迷一下子就发现了,那抹红光闪烁的频率,竟然和胡逸旧麦克风网罩上的刻痕排列一模一样。十年前,地铁通道的监控拍到过,在一个暴雨夜,有个流浪歌手用这个编号的话筒,即兴创作出了一首曲子,后来被钱总买断版权,成了白金单曲。
胡逸解开袖扣的时候,手腕上露出了一道淡淡的疤痕。想当年啊,有个女孩,她可是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拿去换了那个男生的原创歌词呢。而现在呢,这个女孩正在后台的通道那儿,发疯似的撕扯着印着悦星LoGo的合同。
在她脚边啊,香槟桶里不断地冒起气泡,那些气泡里还漂着半张乐谱的残页呢,那残页都被红酒渍给浸透了,看着就怪让人心酸的。
小林在那摆弄麦克风支架的时候啊,他左手的无名指不自觉地就蜷缩了一小下。这可不是什么奇怪的动作,这是他以前在琴房地板上睡了四个月落下的毛病,算是一种肌肉记忆了。为啥在琴房地板睡呢?还不是为了练琴,就怕那冻僵的手指头错过哪怕一个和弦。
这时候啊,台下的钱总正拿着金丝雪茄剪在玻璃杯沿上划拉呢,突然这声响就停住了。为啥呢?原来啊,他看到大屏幕特写里那少年手背上结痂的伤口啊,正往外渗着新鲜的血珠子呢。那血珠子顺着民谣吉他的桃花心木侧板流下来,看着就像是蜿蜒的五线谱一样。
小林对着立麦轻轻吹了口气,这后台的监控屏上就显示声波的振幅一下子就冲破红色警戒线了。
胡逸呢,突然就想起三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在地铁通道里,那潮湿的霉斑就像现在这样,慢慢地爬上自己那把断了三根弦的木吉他。
小林唱到“霓虹把眼泪烤成盐粒”这一句的时候啊,观众席第三排有个戴着珍珠耳环的女士,突然就把自己的项链给扯断了。那些散落的南洋珠啊,就从防滑地毯上滚过去,滚到郑教授的皮鞋边上,还拼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高音谱号。你说巧不巧,二十年前啊,郑教授就是因为这样类似的事儿弄丢了中央音乐学院的保送资格呢。为啥呢?就是因为院长说她那烟嗓会把圣洁的合唱团给玷污了。
“调升上去了!”导播间的实习生冷不丁地指着频谱仪大喊起来。
小林在副歌的时候,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切换到了d大调,他那带着血渍的手指尖在钢弦上一刮,金属碎屑就冒出来了。
钱总助理手忙脚乱地翻找声纹鉴定报告呢,结果发现,昨天才送去装裱的所谓“证据”,这时候正在舞台追光灯下变成纷纷扬扬的金粉了。
胡逸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突然就闻到空气里有股熟悉的枇杷膏的味儿。
后台通道的监控画面里,闪过了半截杏色的裙摆。那个曾经把自己所有积蓄都拿出来换他歌词的女孩,现在正把悦星娱乐的合同折成纸飞机呢。
她那镶着水钻的指甲在“违约金”条款那儿戳出了个洞,灌进来的风里还带着十年前地下通道那种潮湿的气息。
小林弹的最后那个G7和弦的余音还没散呢,郑教授的手杖就已经把控制台的静音键给杵碎了。
老人那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实时音准曲线,那些本来应该是锯齿形状波动的曲线,现在就像他亡妻珍藏的丝绸旗袍一样顺滑。
等到掌声第三次涌起形成声浪的时候,穹顶的菱形镜面突然一块儿闪烁起来。眼尖的乐迷一下子就发现,这个闪烁的频率和胡逸旧麦克风网罩上的刻痕是完全一样的。
钱总站起来的时候,他定制西装内侧口袋里的烫金名片沙沙地响。他装作在整理袖扣,其实是悄悄把那条镶着微型摄像机的铂金表链朝着安全出口的方向。
嘿,就瞧见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的,正把一个密封文件袋往保洁车里面塞呢。那文件袋的袋口露出一小截logo,瞅着像是哪家快要被收购的新人培训基地的标志。
胡逸弯下腰,捡起滚到脚边的一颗珍珠,手指肚碰到的时候,感觉有像冰裂纹一样的凸起。
过了大概二十三点七秒吧,这颗还带着体温的珍珠就会准准地滚进调音师的外卖咖啡杯里。那咖啡杯的杯底有块没化完的方糖,方糖的背面印着悦星娱乐下周打算官宣的练习生名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