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家人强烈要求她好好休息,林晓便一直待在储藏室里睡觉。
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墙上的挂钟告诉她时间在流逝。
奶奶一直守在旁边,时不时喂她喝点苦涩的鱼腥草茶。
她想问昨晚在佛像前到底在做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不能向爸爸、奶奶,甚至妈妈提起昨夜的事。仿佛一旦追问,三泉村平静的日常生活就会彻底崩溃——这种不安让她心头翻涌。
那天,家中不时传来“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钉钉子,响了一整天。
到了第二天中午,林晓的身体恢复了许多。
奶奶准许她离开储藏室。
爬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间,却愣住了。
窗户被木板封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木板是从外面钉上的,她用力推敲都纹丝不动。
这时,爸爸走了进来。
“……从今天起,暑假结束前,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绝对不许往外面看,也不许出去!”爸爸面色阴郁地说完,便转身离开。
“怎么…啦……为……为什么?”林晓还没来得及追问,爸爸已经走远。
妈妈在她愣神的时候进来,放下她曾央求过一次的最新版switch:“这个你不是一直想要的吗?”那语气像在说:“你得一直待在这里,这是补偿,拿去玩吧。”
换作平时,林晓早就乐得跳起来,可现在只是茫然地接过,连包装都没拆就茫然的下了楼。
楼下
一楼异常昏暗。
她走进客厅才明白——所有窗户,客厅、厨房,甚至走廊、洗手间、厕所的,全被封死了。
有百叶窗的关得严实,没有的就像她房间一样被木板钉死,像是在防备一场超强台风。家中每一扇窗,无一例外,全被封得密不透风。
林晓完全木然,走到玄关,看到奶奶蹲着忙什么。
奶奶察觉她过来,起身抱住她,哭着央求:“晓晓,绝对不能出去啊。对不起,对不起,原谅奶奶啊……”
林晓透过奶奶的肩膀,看到玄关门上的毛玻璃窗是唯一没被封的,但下面放着个小碟子,盛满了盐。
———
从那天起,林晓按照吩咐,在暑假剩余的日子里,再没踏出家门一步。
大把时间耗在房间里,玩游戏、做作业、看书。
起初还好,可没几天就觉得憋闷。原来整日见不到阳光,被困在屋里,竟是如此折磨。
大概五天后吧,她在饭桌上小心翼翼地问:“……出去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全家人的筷子齐齐停下。
爸爸、妈妈、奶奶沉默不语,脸色沉重,餐桌的气氛顿时凝固。
良久,爸爸低声道:“……不行。”
“可、可你们不都出去了吗?”林晓壮着胆子反驳。
的确,爸妈经常出门,家中总有奶奶像监视她一样守着。
妈妈在家时,奶奶也会出去,显然是为工作或买东西。
她不明白,为何只有她被禁足。
“爸妈没事,可你不行。绝对不能出去……”爸爸依旧低着头。
“为、为什么——”
“说了不行!!!”爸爸猛地吼道,餐桌鸦雀无声。
林晓吓得不敢吱声,妈妈和奶奶也低头沉默。
爸爸脸涨得通红,片刻后皱眉:“……对不起,晓晓。你不能出去,绝对不行……”
林晓不甘心,眼泪汪汪:“……那从窗户看出去也不行吗?”
父亲抬起头,眼神飘远,像在思索什么,半晌才沉重地说:“……树神——”
“说什么……”奶奶突然打断,声音中透着恐惧。
妈妈也是像在害怕什么。
爸爸瞥了她们一眼,眼神交汇,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点点头,继续道:“……你知道小孩子不能见树神吧?”
“嗯……”林晓点头。
“所以你不能出去。如果你是大人就没事,可你是小孩,要是出去跟树神目光对上……会出大事。所以,绝对不能出去,也不能从窗户看外面……”
爸爸说完,无力地沉默了。
林晓似懂非懂,又害怕去懂,只能跟着沉默。
次日,妈妈又买了新的游戏卡回来。
从那以后,林晓放弃了出去的念头。
漫长、漫长的暑假,她只是盯着时钟滴答作响,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作业以惊人的速度做完,妈妈买的游戏卡也很快通关。
她和顾昊、陈亦星他们玩耍的计划全泡了汤———说好要去秘密基地钓溪蟹、放烟花、泳池游泳、电影院看漫威电影……全都没了下文。
庙会也毫无动静。
妈妈也没回老家扫墓……什么都没发生……
早起锻炼也在游行那天早上成了最后一次。观察日记,也断了记录。这两项作业是她唯一没能完成的。
小学开学那天,她也没去。
妈妈在电话里向老师请假,她就坐在楼梯上一边听着,一边猜想顾昊是不是也缺席。
她知道顾昊家的电话,却不敢打。
陈亦星家的号码她不知道……
就这样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无数次想偷偷溜出去,可一想起爸爸的怒吼和对她说话时的绝望,就放弃了。
她只能偶尔走到玄关,盯着那扇没被封的毛玻璃窗。阳光透过模糊的玻璃洒进来,外面的景色白茫茫一片,是她唯一的慰藉。
甚至有一次,实在忍不住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只从门缝里看一眼。
里面的门锁开了,门却拉不动,哎……好像被外面锁住了。
想试着拧一下的时候,爸爸回来了。
慌忙松手,支吾着说来迎接他,可爸爸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默默抓住她的手,把她拖进屋。
林晓闻到父亲的衣服上一股浓烈的烟味,像刚从篝火旁回来。
可现在不是稻收季节,也没人烧秸秆,怎么会有这味道?
爸爸把她带到储藏室:“……待在这儿,绝对别看外面。”他的声音疲惫又悲凉,随即关上了门。
独自留在黑暗中,林晓害怕起来,急忙拉开电灯绳。
灯“啪啪”亮起,照亮房间。她突然想到——
为什么这储藏室没有一扇窗?
这地方太熟悉,她从没想过。
可正常来说,有外墙的房间总该有扇窗吧?那为什么这里连通风窗都没有?
门一关,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为什么没窗……是故意不设窗吗?
为了不让她看外面——还是不让外面看进来?
防着什么?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林晓不敢再想。
那天,她听从爸爸的话,直到晚饭前都待在储藏室。
次日,她在暗处,看到奶奶硬塞给要出门的爸爸一捆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