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谢同銮与容央并肩迈入殿内。殿中熏着浓重的檀香,谢同銮敏锐地察觉到容央指尖微微一颤,立即侧身半步,借着袍袖的遮掩握住她冰凉的手。
太后高坐主位,拓拔蓉侍立一旁。见二人携手而来,太后灰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太子倒是殷勤。”太后金护甲在茶盏上刮出刺耳声响,“哀家记得今日只传了容小姐一人?怎么太子也来了。”
谢同銮不卑不亢:“孙儿恰与容小姐在宫门相遇,特来给皇祖母请安。”
容央正要行礼,太后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辰时觐见,拖到巳时才来。容小姐,这就是你的规矩?”
殿内瞬间寂静。谢同銮感觉掌中的手指骤然收紧,容央的膝盖已微微屈下。他猛地收紧五指,不容抗拒地将她扶住。
“是孙儿的过错。谢同銮挡在容央身前,“方才在御花园看到梅花开的正好,耽搁了时辰。”
太后冷笑一声:“太子如今也会说谎了?御花园的梅花早谢了,有什么可看的?”
沉水香在鎏金兽炉中袅袅升起。太后倚在凤座上,指尖的金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
“灵渊啊,”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慈爱,“哀家记得你最爱喝哀家宫里藏的雪芽茶。今日特意命人取了去岁封存的雪水来烹,你去后殿尝尝可好?”
谢同銮眉头微蹙:“皇祖母,容小姐初入宫廷……”
“怎么?”太后的声音陡然转冷,“哀家还会吃了她不成?蓉儿,带太子去后殿。”
拓拔蓉立刻上前,故作娇嗔地拉住谢同銮的衣袖:“殿下,太后娘娘一片心意,您就……”
谢同銮侧身避开,却见太后已起身走向容央。权衡之下,他低声道:“容小姐若有不适,即刻唤我。”这才随拓拔蓉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太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踱步到容央面前,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好一个狐媚子,连太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果真和谢瑶华那个贱人一样!”
容央被迫抬头,正对上太后那双灰白混浊的眼睛。那瞳孔里翻涌的恨意让她心头一颤。
“臣女不敢……”
“不敢?”太后猛地甩开手,金护甲在她白皙的下巴上划出一道痕迹,“当年谢瑶华也是这般装模作样!”
拓拔蓉不知何时已回到殿中,假意惊呼:“哎呀,容小姐怎么受伤了?”说着递来一方帕子,却在容央伸手时故意松手,让帕子飘落在地。
“捡起来。”太后冷声道。
容央缓缓蹲下,指尖刚触到帕子,太后突然一脚踩住她的手指。
“哀家让你用嘴叼。”
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容央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看见拓拔蓉袖中若隐若现的银光——那分明是淬了毒的针。
“娘娘,”她强忍疼痛,声音依旧平稳,“臣女若有错处,甘愿受罚。只不过臣女父亲尚在,管教臣女一事还是先通禀了父亲再说,更何况太子殿下很快便会回来……”
“好啊,你倒是不错,还敢威胁哀家?”太后脚下用力,听见骨节脆响才满意地松开,“蓉儿,教教她规矩。”
拓拔蓉立刻上前,假借搀扶将毒针抵在容央腰际:“容小姐,太后娘娘让你背《女诫》呢。”
容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唇角溢出。她虚弱地倚着案几,袖中的暖玉禁步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巨响惊动了后殿的谢同銮。他冲进正殿时,只见容央倒在满地碎瓷中。
拓拔蓉突然插话:“太后娘娘,容小姐脸色似乎不太好呢……”
这话像一把刀劈开僵局。谢同銮这才发现容央唇色泛青,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他想起她推说“认床”的模样,心头猛地一紧。
“既然不适,就不必强撑了。”谢同銮当机立断握住容央手腕,触到脉象时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风寒。
太后却已起身逼近:“怎么?哀家连教个小辈规矩都不成了?”她枯瘦的手指突然袭向容央下巴,“让哀家看看,是真病还是装……”
“皇祖母!”谢同銮一把格开太后的手,力道大得步摇乱颤。他顺势将容央护在怀中,感受到她止不住的颤抖,“容小姐抱恙在身,孙儿先送她回府。”
“站住!”太后厉喝,“出了这个门,明日全京城都会说哀家苛待小辈!”
谢同銮脚步不停,声音冷得像冰:“那皇祖母最好祈祷容小姐无事。”他低头看向怀中人儿,容央已经意识模糊,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否则——”
“娘娘怕是又要幽居西山了!”
对这个名义上的祖母,谢同銮没有半分亲情。她不喜谢雍,自然也不可能喜欢谢同銮,反而因为歪七八绕的关系,对拓拔蓉好的不能再好。
拓拔蓉这些年嚣张跋扈,仗着的不仅是左贤王的威风,还有她太后的一份。
殿中侍卫竟无一人敢拦,眼睁睁看着太子抱着容央大步离去。
“撑住。”他扯下大氅裹住容央,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我们去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