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日头刚斜过西岭,三十辆骡车在密林官道上碾出深深辙痕。林川勒住缰绳,鼻尖忽地飘过一丝桐油味——这是弩箭浸油防潮的痕迹。他翻身下马,青缎云纹靴踏碎满地枯叶,神龙剑鞘上镶嵌的龙睛石在树影间泛着幽光。
\"赵镖头。\"林川俯身拾起半枚马蹄铁,锈迹中嵌着新磨的钢屑,\"让弟兄们把骡车首尾相连。\"
浓须虬髯的镖头赵铁鹰闻言色变,腰间九环刀哗啦作响:\"林大侠是说...\"话未说完,东南方古槐突然惊起寒鸦,林川剑鞘已横在赵铁鹰喉前三寸——一支淬毒狼牙箭正钉在他身后的车辕上,箭尾白羽犹在震颤。
\"西北巽位十二人,东南震位八人。\"林川指尖掠过剑柄龙纹,耳廓微动间已将枯叶落地的轻重缓急听得分明,\"松针落地声轻,唯有踩碎老叶才会...\"话音未落,十丈外枯叶堆突然暴起三道人影,淬毒箭雨如蝗虫过境般袭来。
神龙剑铮然出鞘,青芒暴涨三丈有余。林川旋身挥剑,剑气激得满地枯叶化作万千飞刃。但见黄叶裹着箭矢倒卷而回,密林中顿时响起数声惨嚎。一枝穿云箭破空直取骡车,林川足尖点地,竟踩着漫天箭雨腾空而起,剑锋过处箭杆齐齐断作两截。
\"起盾阵!\"赵铁鹰暴喝声里,十八名镖师将精钢圆盾拼接成龟甲阵。箭矢钉在盾面叮当作响,却见林川剑走游龙,竟将三支透甲箭挑得转向射入树冠,三个持弩黑影应声坠地。
忽闻骡马惊嘶,最后一辆粮车辕马中箭发狂。林川反手掷剑,神龙剑化作流光钉死马尾三寸处的毒箭,剑身震颤间竟将马尾削落而不伤皮肉。那马吃痛人立,被赶来的苏婉清甩出红绸缠住口鼻,渐渐平息下来。
\"川哥小心!\"苏婉清突然扬手掷出三枚铜钱,林间寒芒应声而落——竟是三枚淬毒铁蒺藜深深嵌入树干。林川会意点头,剑锋挑起满地落叶,但见叶片飞旋轨迹忽地一滞,他当即甩出腰间玉佩,玉佩穿过叶阵直击七丈外树洞,藏身其间的弓手喉间溅血。
暮色渐沉时,林川剑挑最后一名匪首的蒙面巾,赫然露出李府暗卫的刺青。赵铁鹰正要逼供,那人却咬碎毒囊自尽。林川以剑尖挑起尸身腰间令牌,月光下\"平山\"二字泛着幽光。
\"速将银车送往府衙。\"林川收剑入鞘,望着官道尽头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李平山既知赈灾路线,今夜必有后招。\"
官道尽头忽起马蹄声,三十六盏气死风灯撕破夜幕。赵铁鹰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是漕帮的七星灯阵!\"话音未落,七辆铁甲车从斜坡俯冲而下,车顶铁蒺藜在月光下泛着蓝芒。林川纵身跃上车顶,神龙剑划出半轮弦月,剑气竟将为首的铁甲车劈成两半。断裂的车厢里滚出成捆军弩,机括上赫然烙着\"天工坊\"印记。
苏婉清甩出红绸缠住骡车横梁,借力腾空时袖中铜钱激射,三盏风灯应声而灭。暗处弓手失去照明,箭雨顿时散乱。林川趁机剑指北斗,七道剑气如流星坠地,剩余铁甲车接连爆裂。漫天木屑中忽见寒光乍现——十名黑衣死士从碎木中暴起,手中链子枪毒如蛇信。
\"锁龙阵!\"赵铁鹰挥刀劈开缠向粮车的铁链,九环刀却被磁石锁扣吸住。苏婉清足尖轻点车辕,腰间软剑抖出九朵剑花,金铁交鸣间竟将铁链绞成寸断。林川剑锋贴地横扫,激起的气浪卷着碎链倒射,黑衣死士面门中招,毒血喷在落叶上嗤嗤作响。
混战中,林川瞥见最后那辆骡车的夹板缝隙渗出银光。他旋身踢飞两个扑来的死士,剑尖挑开箱底暗格,二十张盖着户部朱印的盐引飘落在地。赵铁鹰抢步上前拾起,虎目圆睁:\"这是扬州盐课提举司的私印!\"
苏婉清扯下半幅染血车帘裹住盐引,忽觉指尖刺痛——帘角金线竟绣着细如蚊足的\"李\"字。林川剑鞘轻叩车辕,三层夹板应声碎裂,露出成箱官银下暗藏的私盐。盐粒中混着靛青晶石,在月光下泛着妖异光泽。
\"好个移花接木!\"林川剑尖挑起晶石冷笑,\"将朝廷赈灾银车偷换成八大世家的私盐,再掺入南诏青荧石栽赃谋逆...\"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尖锐哨音,林中残匪闻声急退。苏婉清红绸卷住最后一个活口,却见那人耳后皮肤青紫鼓胀,转瞬化作滩黑水。
子时三刻,城头火把照亮\"庐州府\"三个鎏金大字。知府率众迎出三里,见三十辆骡车完好无损,额间冷汗涔涔而下。林川故意将染血的盐引掷在青石板上:\"大人可知这赈灾银车里...\"
\"林大侠慎言!\"知府猛地抓住他手腕,官袍下露出半截刺青——正是八大世家的朱雀图腾。苏婉清软剑悄无声息抵住知府后心,却见林川微微摇头。神龙剑突然出鞘三寸,龙吟声震得知府踉跄后退,袖中淬毒匕首当啷落地。
回程路上,赵铁鹰摸着被磁石刮花的刀身闷声道:\"方才为何不杀那狗官?\"林川轻抚剑柄龙鳞纹,月光照亮他嘴角冷笑:\"留着他给李平山报信,就说风影大侠三日后要登门讨教——用这把神龙剑。\"
远处山巅忽起狼烟,苏婉清将染血车帘系上树梢,红绸在夜风中猎猎如旗。三十辆骡车的辙痕深深碾过官道,像道永不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