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檐角的铜铃在暮春的风里撞出碎响,凌风指尖抚过新刻的赎罪碑,碑文“徐”字的最后一笔忽然渗出暗红血珠。林清芷广袖扫过碑面,蘸取血珠在宣纸上晕开:“鸡血混朱砂,这‘千秋骂名’的碑文,倒有人急着替徐党润色。”
工部新任侍郎赵元朗捧着《春祭典册》疾步而来,册页翻开时带起一阵檀香。林清芷忽将典册按进铜盆,浸湿的纸页显出一道道灼痕:“赵大人这典册用火燎过?弘治年间的《祭礼志》记载,唯有前朝余孽才用焚典之法传递密讯——”她指尖挑开装订丝线,夹层滑落的半枚虎符竟与柳如烟当年所藏严丝合扣。
嘉靖帝的龙辇碾过满地槐花,辇驾榫卯处突然崩出半截铁钉。凌风剑鞘抵住铁钉尾端,挑出的暗槽中滚落数粒黍米:“北疆特产的旱黍,掺了辽东火硝,遇热即爆。”他碾碎黍粒,黑色粉末随风飘向祭祀铜鼎,“今日春祭的三牲,怕是要变作炮烙之刑。”
太常寺卿高诵祭文时,林清芷忽然掀翻供案。滚落的青铜爵中倾出浑浊液体,遇地砖金粉燃起幽蓝火焰。“祭酒里掺了苗疆蛊毒,”她银针探入酒液,针尾瞬间蜷曲,“这毒需用岭南瘴泉酿造,而去年押送瘴泉的漕船——”剑尖忽指礼部尚书,“正是经张大人的门生之手!”
殿外忽传骚动,九门提督押入十二名浑身血污的工匠。领头者高举断裂的榫卯:“昨夜奉命检修太庙梁柱时,发现主梁被蛀空三丈!”木屑纷扬中,凌风劈开梁柱,蛀洞内赫然塞满浸油的《女诫》伪本,“好个‘以文蚀木’!徐党这是要太庙化作字纸篓?”
林清芷燃起火折掷向伪本,烈焰中腾起刺目青烟。她突然扯过祭祀用的玄色幡布浸入金盆,布面遇水浮出工部批文:“三年前重修太庙的木料,批文写着‘辽东松木’,实际运来的却是江淮杨木——”幡布拧出的水滴在青砖上蚀出孔洞,“杨木浸过酸液,专招白蚁,徐党早在三年前就埋下毁庙的祸根!”
申时暴雨骤至,凌风伫立殿脊,雨水顺着新铸的避雷针汇入地槽。他剑指槽中浮起的铁箱,锁孔形制竟与柳如烟熔毁的青铜钥匙一致。林清芷浸湿的袖箭射入锁眼,机括弹开时,箱内《徐氏宗谱》的扉页血书刺目——“毁太庙者,非徐氏,乃天命”。
“好个天命!”凌风撕碎宗谱,夹页中飘落百张地契,“徐家祖产遍布九边,却将田契藏在太庙——是要列祖列宗看着子孙通敌卖国?”他剑挑地契掷入火盆,火焰窜起三尺,焦糊味中混着苗疆蛊香。
林清芷突然掀翻香炉,香灰里爬出数十只毒蝎:“蝎尾带‘徐’字刺青,是苗疆巫医的手笔。”她将毒蝎引入铜瓮,瓮底暗藏的磁石竟吸出铁屑,“磁粉掺在祭香中,是为干扰太庙的避雷机关——可惜你们忘了,我重修太庙时,连地砖都换了非磁石材!”
暮鼓声中,十二匹快马冲破宫门。边关驿使滚鞍下马,怀中塘报匣子裂开,露出半块染血的传国玉圭。“居庸关地宫现世,内藏前朝玉圭!”驿使咽气前死死攥住凌风袍角,“玉圭刻着…徐氏…”
林清芷将玉圭浸入祭祀酒,浮光掠影间显出密文:“这玉圭用辽东寒玉所制,遇酒显影。”她突然将酒泼向殿墙,水痕顺着砖缝勾勒出完整的边境布防图,“徐家先祖竟是前朝戍边叛将!这布防图上的关隘,与现今九边重镇完全一致——”
嘉靖帝的指尖几乎掐进龙椅扶手:“所以徐党处心积虑毁太庙,是要抹去自己乃前朝余孽的铁证!”
子夜惊雷炸响,凌风率锦衣卫突袭徐氏宗祠。劈开先祖牌位的刹那,藏在其中的金箔族谱遇风自燃,火苗却诡异地凝成八个篆字:“亡明者,非清,乃徐。”林清芷挥剑斩断供桌,桌腿暗格滚出成箱的倭寇佩刀,刀柄“天正”年号与徐阶书房密档的印鉴如出一辙。
“原来徐家早在万历年间就与倭寇勾结!”凌风剑尖挑起一卷海防图,绘图的桑皮纸竟是用《永乐大典》残页裱糊,“怪不得徐党拼死阻挠海运新政——他们才是真正的国贼!”
五更时分,第一缕曙光刺破太庙盘龙藻井。林清芷将徐氏罪证编成《逆臣录》,每一页都浸透苦主鲜血。凌风却在赎罪碑前刻下新铭,凿下的石粉随风飘向金水河,混着徐党骨灰的河水,正无声冲刷着三年前埋下的通敌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