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被地底传来的闷响吞没,凌风剑尖挑开青州官仓角落的草席,露出锈迹斑斑的铁环。赵明月腕间翡翠镯子贴着地面轻划,冷硬的触感让她眉头骤紧:“下面是空的——青砖夹了精铁板,寻常地窖用不起这等工料。”
林清芷银针探入砖缝,针尾忽地泛起幽蓝:“砖缝灌了水银,防虫蚁更防活人开口。”她指尖捻起一撮浮土,对着火折子细看,“土里混着香灰,是宗庙祭祀用的龙涎香——他们在遮掩活人气息。”
凌风剑鞘猛击铁环,机关转动的轰鸣惊起夜鸦。二十级石阶蜿蜒而下,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李策举火把照向洞壁,暗红的抓痕从台阶尽头一路延伸至黑暗深处,每道血痕旁都刻着歪扭的“冤”字。
“半年前失踪的漕工……”赵明月抚过一道抓痕,指腹沾上未干的血渍,“原是被做成了人烛。”她突然拽住凌风衣袖,“别碰铁链!”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三十余名骨瘦如柴的流民蜷缩在铁笼中,脚踝皆拴着刻符文的镣铐。林清芷银针挑开一人的眼皮:“瞳仁涣散,舌苔发黑,是中了苗疆的‘傀儡蛊’——有人在拿活人试药!”
暗处忽有寒光闪过,三柄淬毒飞刀直取赵明月后心。凌风旋身格挡,刀剑相击的火星照亮笼顶悬着的陶罐——罐身绘着光禄寺的火焰纹,罐口垂落的丝线正滴滴答答渗着黑血。
“罐里养的是蛊虫母体!”林清芷药囊掷向陶罐,紫色粉末遇血爆燃。燃烧的蛊虫发出刺耳尖啸,流民们突然暴起,眼瞳赤红如兽。
赵明月翡翠镯子砸向石壁,玉髓中滚出的药丸被她碾碎成粉:“屏息!这是宁王府秘制的醒神散!”药粉混着火星飘散,暴动的流民渐渐瘫软,口中吐出纠缠成团的蛊虫。
凌风剑劈铁笼,镣铐断裂处露出内层的精金锁芯:“工部军械司的手笔——这些不是普通流民,是各地失踪的河道匠人!”他扯开一人衣襟,胸口黥印赫然是通州漕帮的标记。
地窖突然震颤,顶部落下簌簌灰土。赵明月抚过壁上一处凹陷:“是自毁机关!刘焕章要活埋证据!”她突然将螭龙佩按进凹槽,暗门轰然中开,“走水道!这玉佩是皇陵地宫的密钥!”
湍急的水流从暗门涌出,水底沉着数十口铁箱。林清芷银针探水,针尖附着黏腻的黑油:“是兵部火器库的猛火油!他们在水底铺了油毡——”
话音未落,火箭已从甬道射入,水面腾起丈高火墙。凌风拽过铁笼残骸砸向火海,飞溅的浪花中浮起成捆的账册。赵明月广袖卷起本账册,浸水的纸页显出血字:“腊月初八,扬州漕船运‘石料’三百石……石料个屁!是漠北精金!”
李策率人劈开火墙,弩箭洞穿了他的左肩。凌风剑挑账册掷向水道,燃烧的册页顺流而下:“让九门守军看看,他们的火器熔的是民脂民膏!”
地窖崩塌的轰鸣声中,赵明月将最后一名流民推上木筏。她反身望向火海,锁骨下的旧疤被烈焰映得发亮:“三年前宁王府走水,我阿娘便是这样被活活……”
凌风突然揽住她腰身跃入水道,燃烧的梁柱擦着发梢坠入深渊。暗流裹挟众人冲出地面时,东方已泛鱼肚白。林清芷从流民口中抠出半枚蜡丸,捏碎后竟是光禄寺的宴席菜单——每道菜名皆对应着边关要塞的布防图。
“翡翠豆腐指雁门关,八宝鸭是幽州粮仓……”凌风碾碎蜡丸,“好一桌‘忠君宴’!”
赵明月拧着湿透的青丝,晨曦中一缕银发刺痛人眼:“青州地窖不过是个伙房,真正的主宴设在扬州。”她将螭龙佩残片抛给凌风,“下一个该掀的桌子,在秦淮河画舫底下——凌大人可敢赴宴?”
运河上飘来官船的号角,甲板堆着的“太湖石”在朝阳下泛着金属冷光。林清芷蘸取水渍轻嗅:“硝石混着硫磺,这帮人是要在烟花三月炸个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