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在京市,公婆一把年纪离异,出门碰着熟人,孟冬青怎么着也要被抓着打探一二,背后被人说道。
但她在江市,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魏长源离异的事,除了姑奶知道一点,孟家其他人都不知道。
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魏长源离婚这事,魏爷爷和魏奶奶的反应比他结婚时要平淡多了,知道管不了,最后仅是说声“知道了”,没有多余的关心。
只魏爷爷多说了一句,让魏长源再次再婚的话,记得提前跟家里招呼一声。
魏长源,“……”
魏大伯没住院前,魏长源心里不好受,还能找大哥喝酒,现在也没脸了,他也没想到,一拳就能把大哥打进医院。
“大嫂。”魏长源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进病房,语气讨好地打招呼。
大伯娘冷眼瞅了他一眼,“东西放下,人就走吧,我现在看着你就来气,魏长源,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多大岁数了?他自己摔一跤都不得了的年纪,你居然打他!就因为说了一句余芬芳的不是!”
魏长源搓着手,不敢说话。
病房上,魏大伯倒是想替魏长源描补一下,但看一眼暴怒中的老妻,默默闭嘴。
“大嫂,对不住。”魏长源再次道歉。
大伯娘冷哼一声,“你是对不住,你对得住谁啊?走吧,看见你就来气,活该余芬芳不要你。”
魏长源心口剧痛,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被赶出来后,脚步下意识就往余芬芳的办公室抬,走了两步,默默换了个方向回单位。
单位也不那么好待,离婚要单位开证明,魏长源一把年纪离婚这事,在单位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当着他的面不说什么,背地里大家都在猜原因。
好多人都在猜是不是他晚节不保,出轨被抓了。
人家私下猜的,魏长源也没法一个个找过去解释,只能生受着。
上班其实还好,别人说归说,他还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可以暂时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真正痛苦的是下班后,根本不敢回家。
但不回家又能去哪里?
去找学委倾诉是万万不能了,虽然清者自清,但魏长源不想叫余芬芳看低,坐实她的怀疑。
结婚这么多年回头望去,魏长源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交心的朋友。
他以前唯一的朋友,就是余芬芳。
无处可去的魏长源还是回了家。
当魏长源在家里猜测,余芬芳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痛苦的时候,余芬芳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渝市交流学习一段时间。
离开前她还去看了魏大伯,陪大伯娘聊了聊才离开。
孟冬青得知这事,差点笑死,人余芬芳压根没把魏长源放在心上,至于魏大伯耿耿于怀魏长源为她打人,但余芬却不道歉的事。
“这事跟她也没关系呀,说人不是的是大伯,打人的是魏长源,她顶多算是倒霉当过大伯的弟妹,魏长源的老婆。”孟冬青替余芬芳说话。
受伤的人是自己老伴嘛,大伯娘本来是站魏大伯这边的,孟冬青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还怪有道理的。
“你大伯也是活该,明知道他那个弟弟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还讲难听话。”大伯娘心累。
不过魏大伯现在情况稳定可以出院,大伯娘也准备回羊城了。
魏大伯半点没怪魏长源,大伯娘怕自己说多了,反而成了坏他们兄弟感情的人,到时候他们兄弟感情越打越深她看了闹心,还是早点回羊城省心。
至于后续照顾,有儿子女儿呢,没事回家看一眼就行。
大伯娘这一走,把儿媳妇也带走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这趟回来,发现儿子媳妇经常为了孩子吵吵,她听不下去,把人带走一段时间看看。
哪怕是亲儿子,大伯娘也想吐槽,这些个男的,真以为在家做饭带孩子是多轻松的事,孩子有丁点问题,那都是当母亲的责任。
简直见鬼,明明她不是这样教孩子的。
魏大伯对老妻的离开接受良好,毕竟不是第一次了,这一回轮到他们儿子天塌了。
大伯娘一行还在火车上,提前接到孟冬青电话通知的魏瓒,“……你不要笑了,大堂哥不会找你麻烦,但是会找我。”
“这还不简单,反正麻烦都找了,干嘛想办法把堂嫂留下来呗,听说堂嫂可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光在家带孩子太可惜了,人才难得呀。”孟冬青给魏瓒出主意。
电话那头魏瓒诡异地沉默。
“你这人,听到我说这事就打这个主意了,还好意思说大堂哥找你麻烦!”孟冬青瞪眼。
这要是魏瓒在她面前,她非得给他来一下才行。
死装!
这回轮到魏瓒笑了,“还得是我媳妇,先把大伯娘给我拐了过来,现在又是大堂嫂,放心,我会想办法留住人的。”
来了都别想走。
当然,他也不会灭绝人性,像安排大伯娘一样安排大堂嫂。
毕竟大堂嫂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正好他这边有个需要京市羊城两边出差的岗位,就很适合大堂嫂。
气过一场,以为媳妇只是出去散散心就会回的大堂哥对此一无所知。
只魏大伯忧心忡忡,当初大伯娘走的时候,也是说去玩一圈就回来,结果玩着玩着就工作上了。
不过他想着两孙子一个高中一个初中,儿媳妇应该放不下两个孩子,大概会回来,就没有多说话。
应该,会回来的吧。
……
……
“俞明明的表哥最近在忙什么,怎么突然一下又没动静了。”孟冬青看完魏家的戏,把注意力放回到工作上。
许小晴蔑她一眼,“人家有大动作了,现在正处在保密阶段。”
孟冬青扬了扬眉,被人知道的大动作和保密阶段?那这个动作确实是挺大的。
“什么情况?”孟冬青好奇。
许小晴也不卖关子,“小道消息,俞明明表哥可能要进去了。”
孟冬青赶紧调整坐姿,洗耳恭听。
“从俞明明走后,他表哥一直管理得不怎么样,公司一直是亏损状态,但他后面想了个招。”许小晴伸手,孟冬青赶紧把茶端好放她手上,“他和挂靠单位领导合伙,以虚增运营车辆,伪造运输单据的手段套取燃油补贴,好像套了有十来万了,他最近不是要精简冗员么,被举报了。”
和孟冬青的运输公司一样,俞明明舅舅家的运输公司也是挂靠在集体,有政策补贴的。
孟冬青在这方面很注意,该她拿的钱她一分不分,不能动的,绝不伸手。
这种明目张胆的犯罪,孟冬青是绝不会越线的。
孟冬青仔细想了一下,俞表哥这种应该是诈骗罪,是要判刑的。
“这么作死呢,俞明明舅舅不知道?没拦着。”孟冬青啧啧两声,给许小晴剥了个桔子。
许小晴老神在在,“我也是才从他们公司那边出来的司机那里知道消息,他家里应该不知道,他们还倒卖计划内柴油指标,非法获利,俞明明表哥卸磨杀驴,不知道一起倒卖指标的司机怎么得罪他了,他要把人开除。”
那这不是作死,是纯找死。
俞明明表哥这些小动作,都是瞒着他父亲的。
运输公司虽然是挂靠在集体,还俞舅舅几姊妹各持股份,但在俞表哥眼里,这是他的私人财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眼见着运输公司做不起来,他往自己口袋里捞点也没错。
至于叔叔姑姑们的投资,没关系,运输不好做,他另外找了发财的路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等给他们惊喜了。
要是跟他爸说,他爸那个人,把兄弟姊妹的利益看得很重,肯定不能同意他这么干。
何苦白招一顿骂呢,他把事情干成了,再去邀功多好。
俞表哥发了狠心,要把俞明明死死地踩在地上。
他不是没有经营才能,只不过擅长的不在搞运输上面而已,这种低等的事,本来也不适合他干,要知道原先在单位,他年纪轻轻已经是科长级别了,到运输公司完全是大材小用。
到时候叔叔姑姑们都会知道,他才是他们年轻这一辈里,最有能力,最强的那一个。
执念蒙蔽了双眼,俞表哥胆子大得很。
事实上,除了钻政策的空子,他还把单位的车辆抵押给了银行,在事发前,他在准备二次抵押的事,打算再贷一笔款子出来呢。
审计部门的人来查处他时,他正在市里新开的歌舞会所跟别人谈生意,他最近揽了不少钱,已经投进了朋友牵线的项目里。
他们准备在市中心建个商场。
俞表哥去沪市考察过,觉得盖商场大有可为,江市就几个百货大楼,早过时了。
回来后他看中了市中心的一块地,是搪瓷厂的地方,前段时间一直在交涉。
事实证明,没有压在头上的阴影在,他各方面都很突出,跟搪瓷厂的谈判一点没落下风,以极低的价格,从搪瓷厂手里拿到了地皮。
现在正在走流程,等地皮正式拿到手里,房子一盖,那就都是他的产业,躺着收租,不比辛辛苦苦地干运输强。
钱都已经投进去了,今天他们一是庆功地批下来,二是计划接下来的拆迁工作。
马上又要投入一大笔,这也是俞表哥打算把车再次抵押的原因。
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先喜提一副银手铐。
“为什么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爸是谁吗?”俞表哥不解且嚣张。
没人理他,原先围在他身边人已经成鸟兽散,尤其是他的朋友,合伙人,第一时间钻入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喊爹没用,俞表哥开始求助别人。
“哥,龙哥?”俞表哥慌得要命。
他朋友很厉害的,黑白通知,人脉很广,有他在,他绝对不会出事,可他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人。
听说上次龙哥有个朋友犯事,公安刚抓人没一个小时,就叫龙哥给领了出来。
他这事可能要大一点,龙哥应该在想办法。
对,没关系的,他肯定是搬救兵去了!
俞表哥笃信,哪怕被关起来,也依旧保持乐观。
他家在江市不算差,姻亲故旧都是公职,出不了什么大事,何况还有他朋友在,他是在应酬的时候被抓的,肯定会有人通知他的家里。
家里不可能不管他的,顶多是走个过场,用不了几个小时他就出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没有任何消息。
三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俞表哥已经开始绝望了,不同于开始的抗拒,他开始配合调查,一个待着的时候,开始怀疑龙哥的身份。
这几年相处中,他总是被龙哥的大手笔惊到,龙哥很有钱,家世好人品好,是他带着自己发财,俞表哥一直这样认为。
但现在再仔细回想,大家一起玩的时候,买单的基本是他,龙哥大方在哪里?
大方在他的嘴上,他总是很夸张地说起自己的生意,几十的缺口不过挥挥手,资金困难随手拿出来的烟也是顶好的烟。
就连龙哥捞人这事,也是他自己说的,说的时候一脸很麻烦很心累,但是我的兄弟,没有办法,不能见死不救的无奈。
那时候他觉得龙哥可讲义气了,跟着他混准没错。
一次两次,说得多了,慢慢龙哥有钱有势,义薄云天的概念就深入人心了。
俞表哥的情绪两端拉扯,一边努力回忆相处的细节,试图证明龙哥就是他印象中的样子,一边劝自己不要多想,他才刚进来,给他们一点时间。
他也只能劝自己不要多想,不然绝望会逼疯他,他告诉自己,对方是比较抠门谨慎,或许对方还在外面想办法。
他的事被查出来,非法所得肯定会被收缴,没关系,他还有块地。
俞表哥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等他出去,只要等他出去,他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一天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捞他?!
就算龙哥靠不住,他爸呢,他爸怎么还不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