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别生气。都是自己人我才开玩笑的。说真的,这半年你们忙营田的事,我也没闲着。蒋参将不被提拔,就是因为没有背景,更没投靠谁。我到了幽州,第一件事其实就是去查他的背景。布静姚远是跟我从京里来的,本地没有人脉。娄宗仁是徐圣君推荐的。他要是有问题,圣君也别叫我来办这个事了。所以,我们蒋真君的底子,我还是花了时间的。您是老军务,在这久了,圣君管着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事,不要说疏忽不疏忽的。有半点没看真切了,就是麻烦。借您前面的一句话,我们在外当兵,谨慎是第一条的。若我行事鲁莽,有得罪的地方,请您务必见谅。”
说完,庄清云拿出一卷书信递给蒋道礼,然后对他一躬到底。
谁敢相信这个整日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居然有这样的心思和手段。当他刚到大营,说徐圣君叫他整理营务,屯田幽北的时候,大家没有一个怀疑的。都以为是圣君因为他稚嫩,没有军方经历,要从基层锻炼他给他安排的工作。想着各出其力帮他整理好营务,每个人都在低头做事。好容易才理出了今天这个屯田练兵的计划。
现在一切刚刚安排妥当,他非但突然拿出剿匪的将令,说明了借屯田练兵的名义,调兵遣将的本意。更是当着众人讲了花了时间考察蒋道礼的事。
其实庄清云这一通话讲完,蒋道礼早已经冷汗湿了一背,等再看他递来到书卷上,落款上明明白白写着“君事府指挥,敦牂”字样。也分不清是他本人的令牌画押,还是他委托君事府的回复。但无论哪种情况,很明显他和君事府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己一个真君位份的参将,对于这个神秘组织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知道它的存在,是在刚刚升任真君履职时候,听主官说过,如见君事府的公文,只要没有谋逆之嫌,不用请示,按令行事即可。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更也没有听其他人提及。
此时的他,哪里还敢再受庄清云的礼,赶紧交还卷轴,下跪磕头,一连行了三次属下礼。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庄清云收回卷轴,笑着说,“这信,你们几个现在不用管,以后也有机会看到。一会具体安排自会和你们说,听令行事就好。”
其他人,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比庄清云实际品轶还高上一级,一辈子都在营务上的真君蒋道礼如此的一番动作。哪个还敢再站着说话,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几人的心思几乎一样,别说不知道他手里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就是他那份心思,在座几人都望尘莫及。要知道他话里说的是只查了蒋道礼,其他人呢?自己呢?谁知道他到底还干了点什么。
说实话,一直以来包括娄宗仁在内,本来所有人都只把寿数比不上自己儿子的他,当做天子李为善的近臣亲信,看做一个少年亲贵。谁能想到他刚到军营就不动声色的将任务拆开,混进军务整理中,无声无息地完成了部队安排调动,把本来驻扎在幽州的兵勇不显山不露水地调到了万里之外的营州。又在正式下达命令前,突然调教副将真君蒋道礼。每一件事都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似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此时此刻,众人心中就只剩一个想法。
这孩子的心机太深了。
“你们一定都在想,我这个人心机太深。都不敢和我交朋友了吧。哈哈。换个角度想一下,我都知道蒋真君可靠了。又何必当着你们的面说这些?敲打你们?其实大可不必。这书信是什么,等你们都上了真君位份,自会知道。我既然说出来,就是把你们当自己人。将来军务上,你们多帮衬我。其他不敢说,蒋真君除了祖宅只有洛州一套洞府,我没说错吧。今天这事办成了,天京城里,我许你上区几个坊里一峰更大的。当然,你们几个也少不了。”
“大人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蒋道礼现在的脑子肯定是不够用了。但是朋友什么的先放在一边,一件事先给他想明白了,帮庄清云做事就是帮圣君帮天尊做事。剿灭贼匪,又是良善之举,哪里还用犹豫,挺直身子拿出了当年的精神,大声的回应道。
“说完赏,我还要说罚。既然把你们当我心腹,今天的事我说完,你们按照说的做,自然都由我承担。若是在你们谁那里走了风声,我也顾不得大家朋友一场,自有军法在。你们可依得我?”
蒋道礼为首几个人,包括最深沉老练的娄宗仁,早就被他弄得昏头转向了,哪个还有半点其他心思,各个遵命磕头。
“你们其实稍微仔细想一下,也许就会明白为什么我那么谨慎了。要剿灭这些土匪难吗?你们四个人,就现在出去,点上三千人马,我给你们三个月去剿灭他们。运气差点,无非就是逃走几个毛贼。手风顺点,估计能活捉一半。我没说错吧?”
“剿匪不难。就是要全歼他们也容易。但徐圣君给了我三年时间。还再三嘱咐要我务必尽剿。这是什么意思?若在朝廷里没有根基,他们一群毛贼土匪能猖獗那么久?不给军中大佬好处,他们能占山为王这许多年?我不用看也知道,这事难就难在体系之内。所以,我要先从蒋参将查起。只有排除了你们的嫌疑,才能放手做事。”
听他说到这里,众人全都释然了。因为不敢打断他说话,只是各自拼命点头,表示同意。
“接下去的两年,你们除了屯田营务到表面工作之外,主要的事就是分头在系统里从上到下给我查蛀虫。要无声无息地查,只打听不说话。有什么消息都由娄宗仁整理报我。碰到麻烦需要协调的事,找蒋道礼解决。解决不了的留给我。等我回来自有处置。”
“大人的行踪,属下不敢揣度。既然大人派了属下差事,不得不问一下,我整理好的信息如何报给大人。三月一报,还是每月一报?请大人示下。”娄宗仁德厚心纯,所以心智恢复地最快。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不一定坐镇大营,于是坦然问道。
“你先收着。我也没计划那么远。之所以把这事派给了你,没让蒋道礼统一管起来。是因为你性格深沉,心里容得下人,存得住事。无论发现什么,我要你只进不出。一切等我安排。哪怕圣君问你,你也用这句话回他。有事我担着。明白吗?”
娄宗仁领命一旁,庄清云又和众人商量了如何隐匿自己行踪的事。再让布静姚远嘱咐安排几个亲卫配合演戏,自是后话不说。
之后的一年多,除了辽东道冀州大本营,幽州本部以及营州大帐,他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辽东道的各个公务私会场合,有事没事的和各界人士交流应酬。虽然不时传出他因为不习惯辽东的灵气环境,经常身体不适在营中休养。每每逢年过节或者大家觉得很久没见他时候,他又总会“带病”出现在大家都视野之中。
可以这样说,别说不知情的旁人,就连牙门部将布静和姚远,有时都分不清他到底在不在辽东。
就这样,自徐世功那里接到任命,过去两年半左右时光,还有不过半年时间。庄清云在辽东道唯一的贡献,就是营务整顿颇见成效。剿匪的事,他一句也没有再提过,也没找过徐世功。
有意思的是,徐世功也好像根本没派过他这件事一样。对他的事,除了营务还听几句汇报,其他时候无论谁问起,就一句—这孩子要多锻炼锻炼,你们几个老军务多提携,多提醒就好。
终于年关又近,离剿匪的三年期限不过两个月。
娄宗仁,布静姚远这次在蒋道礼的大帐集合时候,都露出了焦虑与担忧。要知道,他们上一次一起见到庄清云,还是三四个月之前。他“破天荒”地和大家聊了下剿匪的事,之后就又不见踪影了。
“参将,您那里可有希夷真君的消息?属下不敢揣测主官的行踪,实在是关心他。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哪怕已是深冬,姚远依旧冒出了一头热汗。
看到娄宗仁朝自己摇了摇头,蒋道礼咽了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才从嗓子根部挤出几个字,“不要乱猜。要稳住,没有新的将令。咱们还是依令行事。”
“哈哈哈哈,就道礼兄这句话。将来我送你京城的洞府,就又要往上区大坊挪挪了,必然要挑个好的给你。”庄清云的声音和人一起进入帐内,闪现引起的灵气波动,也惊动了门口站岗的四个亲卫,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股脑儿冲进了大帐。
“你们先下去吧。这三年守得住我行踪的秘密,就是你们的功劳。晚些成了事,我自有赏。”庄清云潇洒地挥了挥手。
众人看到是他,哪个不激动,正要围上来寒暄,就见他急急忙忙往主将位置一坐,大声下令。
“布静,姚远接令。”
“属下在。”二人怎么不明白他开始在布置任务,立刻收了喜悦,端正了站姿,垂首听命。
“各领本部兵马,封锁要道,依计行事。”接到他的手谕,知道计划是几个月前,几个人推演过的,心中了然,两人大步往外就走。
“蒋道礼。”
“属下在。”
“你主攻。一个月内拿下他们。你是首功。一个半月,功过相抵。过了六十天,你拿不下来。。。”
“大人不必说了。属下的宅子您是知道的。三十天内,但凡走了一个匪首,属下一家老小,听凭大帅处置。”
“娄宗仁。”
“属下在。”
“带上本将的五百亲兵。按名单去营州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