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娘急冲冲地回到潇湘院后,二话不说便遣散了院内所有的下人。一时间,整个院子变得空荡荡、静悄悄的,唯有从紧闭的屋门内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响。
这声音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时分才渐渐停歇。随后,只见苏姨娘面色苍白如纸,满脸憔悴不堪地缓缓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朝着守在门外的丫头吩咐道:“去,把屋子里都收拾干净了,再顺便把府医给我请来。”
丫头赶忙应承下来,匆匆忙忙地跑进屋内开始收拾起来。不多时,屋子就被整理得井井有条。而此时,苏姨娘则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榻前,像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重重地躺了上去。
没过多久,府医便赶来了。他先是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屋内的情况,然后来到榻前,伸手为苏姨娘号起脉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府医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终于,经过漫长的诊脉之后,府医放下苏姨娘的手腕,拿起笔蘸墨开始书写药方,并一边写一边叮嘱道:“夫人您这是由于劳累过度加上急火攻心,所以才会导致胎象不稳。今后一定要多多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才行啊!切不可再忧心过度了。”
待府医开完方子离去之后,苏姨娘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床幔,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儿似的。
此刻,她的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难受:自己怎么可能不忧心呢?丈夫和亲生女儿竟然同时背叛了自己,这叫她以后还如何有脸继续在这个府邸里生活下去啊!更令她痛心疾首的是,那个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悉心呵护长大的孩子,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想到这里,苏姨娘不禁悲从中来,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过了一会儿,只见她慢慢地直起身子,动作轻柔地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丝,然后轻声吩咐道:“快去把香儿给我叫过来。”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恭敬的应答声,表示马上就会照办。
待听到外面有人应声离去之后,苏姨娘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缓缓坐直身子,用手轻轻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那颗因紧张而一直高悬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思绪渐渐回笼,苏姨娘开始静下心来认真思考接下来需要处理的诸多繁杂事务。然而,不知怎的,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香儿那张熟悉的面庞,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说起这香儿啊,与她之间还真是有着颇深的渊源呢!遥想当年,那时的苏姨娘正值风华正茂,却不幸遭遇了人生中的重大变故——丈夫骤然离世,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可谁能料到,狠心的婆家人竟全然不顾往日情分,仅凭那所谓“苏氏母女命硬、克死了自家亲儿”这般荒诞无稽的借口,便冷酷无情地将她们母女二人逐出了家门。
面对如此绝境,走投无路的苏姨娘为了能够勉强维持生计,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狠下心来依仗着自己那尚未完全消逝的几分姿色,踏入了那声名狼藉的怡红楼,从此过上了卖笑迎人、以色侍人的皮肉生涯。也就是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她机缘巧合地结识了同样在怡红楼讨生活的香儿。
彼时的香儿不过是个负责清扫庭院的小小丫鬟罢了,地位卑微得如同尘埃一般。但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即便身处这座鱼龙混杂、尔虞我诈的青楼之中,居然没有任何人胆敢轻易去招惹和欺辱于她。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小丫鬟拥有如此特殊的待遇?其中缘由实在令人费解……
原来啊,这香儿乃是怡红楼老鸨的亲生女儿。那位老鸨对这个宝贝女儿可是疼爱有加,从小就请来了各路名师悉心教导她琴棋书画等各项才艺,一心盼望着哪天能让香儿遇上一位有权有势的贵公子,从此便能过上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且这位老鸨为人处世十分圆滑精明,对待楼里的姑娘们向来都不会过分苛刻严厉。尤其是当得知当朝相爷有意替苏姨娘赎身的时候,她更是表现得极为通情达理,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些银子而已。不仅如此,事后她甚至还将那些收下的银两当作苏姨娘的娘家陪嫁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所图的无非就是希望将来万一苏姨娘真的飞黄腾达了,能够念及旧情,拉扯提携她的女儿一把。
前些时日,苏姨娘得知自己怀有身孕之后,便开始寻思着要为老爷寻觅一个可人的女子来伺候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终于想到了香儿这个人选。于是,她赶忙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并小心翼翼地嘱咐下人偷偷送往那闻名遐迩的怡红楼。
原本,苏姨娘是打算先将香儿接入府中,然后再暗中观察老爷对她是否有意。若是老爷果真对香儿动了心,那么再进一步筹划后续事宜;可若老爷并无此意,倒也不至于太过尴尬。然而,事到如今,这一计划恐怕是难以实现了。
只见那香儿袅袅娜娜地走进房间,盈盈下拜道:“奴婢见过夫人。”仔细端详之下,这香儿虽说并非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之姿。她自幼就在青楼之中成长,对于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自身优势可谓心知肚明。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恰似秋波流转,仿佛能够摄人心魄一般。而她开口说话时,声音更是娇柔婉转、嗲声嗲气,直让人的心都不禁为之酥麻。
此时的苏姨娘正慵懒地倚靠在柔软的枕头之上,似乎连客套话都懒得说太多。只是微微抬眼,淡淡地说道:“起来吧,香儿丫头。几年不见,你倒是出落得愈发貌美动人了。此次请你来府上做客,想必李妈妈已经跟你说明了其中缘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