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最慌的其实不是范希文,而是赵构。
人是他带进来的,却偏偏出了这等事情,心中也在苦叫。
范兄,你们是在船上顿顿吃草吗?见了宴席这副德行。没见小弟我都还端着么?
但又不能不出来解释。
“诸公莫急~”
赵构正欲解释,却被旁边的宦官无心打断。
“快快将此山鬼拿下,一切以殿下安危为重。”
此言一出,现场更加混乱。
州府官员中也有四品大员,但真要让其与历史名流一较高下,万万不能。
此时的读书人虽然带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但本身养尊处优,自比于圣贤门生亦或是天子门生,每日在绣楼驰骋尚可,真遇到事情,也是怂包软蛋。
范希文就看见,好些个或红或绿的身影,被莽子吓掉了魂,自去找了桌下或者角落躲避,更有两个老者,当场吐了白墨。
这如何说得清楚?
一个胆大的武士就要上前来捉人,被莽子厉声暴喝。
“爬开!”
仅两字,便破胆坐到地上,胸口如遭重锤,失了精神。
眼见事态愈演愈烈,赵构登桌高呼。
“诸公听我一言!”
尾音直至岔气方休。
“这几位乃是我在属中请来的...呃...艺人,不懂规矩,大家休要惊慌。”
赵构又不敢随意说是朋友,更不敢说是随从,只得拿出自己纨绔的底牌来,带了几个不知礼的艺人,正好符合形象。
饶是如此,在场的人也无不疑惑。
这三人,这等造型,如何是艺人?
且看这位,五大三粗,天生闷墩儿,能会何等技艺?
再看这位,鼠目寸光,不修边幅。
那边还有一位,眼神飘忽、步履虚浮、略带残疾,一看就是骗子。
这种人能是艺人?狗都不信。
范希文终于找到说话的空档。
“各位大人,我三人却是艺人,主要表演的乃是‘哦豁’,此戏千变万化,尤为精彩。”
看在康王面下,其余人没有再为难,甚至有官员还表现出了好奇,询问如何一个表演法,明显不知蜀地的传统。
赵构下桌
“那就命你三人速速演来!”
范希文躬身作揖,而后与莽子、有为耳语一阵。
“咳咳~各位请看!”
三人左右找了一阵,在其他桌上各拿了一个鸡腿,然后塞到嘴里,用牙齿刮掉鸡肉。
这就完了?
在场之人不解,这算什么?
“啊~”
有人懂了,很配合地发了一句“哦豁~”
三人又各自拿了一盘菜,三下五除二,旋进肚子。
这次官员们直到配合了,齐齐喊出“哦豁~”
后面所拿的东西比前一次大,大致明白是个什么原理。
接下来应该是要吃桌子或者凳子?
只见莽子左右手将范希文二人分别提起。
众官员惊骇,照这个进度怕是要表演生吞活人。
“拜拜了,您勒~”
范希文打了一声招呼。
只见莽子化身火车头,一个转身,将二人扛在肩膀上,飞也似的冲出门去,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在场的人还在愣神观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赵构下巴砸地,不得不说,这样的操作自己才能占据些主动,范兄之谋划自来滴水不漏。
“哦~豁~”
有官员后知后觉,觉得没有及时抓住几人似乎有些失策。
“殿下~”
宦官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只有求教于赵构,这是怎么个事?
赵构干笑两声。
“呃~他们乃蜀地山人,能日行八百里,这个节目乃是远遁之术,过段时间他们就会给我带回来惊喜,呵呵......”
信你个鬼!
江陵城一角,范希文又将吃进去的好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莽子,下次不要这样扛着我跑了。”
“那我咋弄?把你夹在峡孔下(腋下)?”
“你有狐臭吗?”
“反正我闻不到。”
有为实在不知他们三人为何走到这一步。
“七爷,我们为何要跑?”
范希文揉着肚子道:“我们杵在那里赵构不好说话,你没见他很为难的样子吗?”
也不算范希文失智,那样的情况下,如果硬要解释自然也能,但肯定会对赵构的声誉有较大影响,毕竟如果范希文三人被攻讦,实在无法有效反驳,反而成为赵构的软肋,回去必然被皇帝老子一顿收拾。
现在人也跑了,由得赵构自己去说,别人也无证据。
千不该万不该,还没从与赵构甜蜜的氛围中抽离出来。
“范先生!”
一人从墙上跳下,丢了三个包裹过来。
“我乃皇城司所属,奉叶副使命来此给三位送包裹。叶副使说管家和账房他会安排人送到汴京去,请三位绕道岳州后再向北。”
那人原本想爬墙再走,半天没上去,求了莽子帮忙。
过了片刻,再从墙上跳下。
“还有一事,叶副使说三位估计要被通缉,请快些动身。”
又叫了莽子帮忙上墙。
这墙是非走不可吗?
三人半天没回过神来,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通缉犯?还有王法吗?
范希文想了半天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一切显得如此离奇,可谓是毫无道理可言。
先上路要紧!敢在被通缉之前。
他打开背包一看,有钱、夜行衣、皇城司公服、常服,居然还有牙牌!
这是让三人黑白通吃的节奏。
“不对!”
莽子灵光大闪,一句话点醒了范希文和有为。
在二人注视的目光中又补了一句。
“他们给我准备的衣服太小了,而且没有摇裤儿!”
大爷,这时候你应当关注这个吗?
趁人还多,江陵城也还没闭门,三人赶紧往码头而去,花钱包了一艘船即刻前往下一站。
范希文喜欢这么一句诗: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现在的三人便如无根的浮萍,在江面上飘零,瑟瑟难言。
“前方可是范先生?”
三人吓了一大跳
这个时候还能于江上碰见熟人?别是先前沱江边的枉死者吧?
范希文和有为让莽子去瞧,两人缩在艄公身后,准备随时将艄公推下水与冤魂搏斗。
莽子看了又看,突然惊奇道:“吴道长?”
范希文二人这才看过去,只见吴永平趴在一截粗大的树桩上,正沿江漂来,一身衣衫尽湿,下意识喊了一声。
“吴永平?”
吴永平声音不大,好像十分疲累。
“还请先生搭救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