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闻犬吠,赖床遇新人。
范希文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睡觉的机会,又被管家老叔给吵醒。
“家主,外面有人找你。”
“哪个?”
“认不识,说是邻居,要来道喜。”
“男的女的?”
“男的。”
“不见!”
又过了一阵,管家再报,那人不走。
“男的女的?”
“女的。”
“不见!”
如此反复两次,范希文终于睡意全无,带了莽子出门看是谁。
一个工整的年轻人,正靠在大门外的石狮子上。
之所以用“工整”,乃是因为这人看起来十分正派。
并且衣着打扮,处处能彰显士子风范。
这家伙该不会有强迫症吧?
“这位兄台,莫非是来送礼的?”
那人见范希文出门说话,也不生气,拱手道。
“敝人陈东,字少阳,隔壁学子。”
范希文知道隔壁有太学还有国子监,是两个不同的学府。
相当于核心本科学院和研究生及以上学院的区别。
“太学还是国子监?”
陈东嘿嘿笑道:
“私塾,不重要,府上可有酒吗?”
莽子马上露了七爷的底。
“有的,七爷有一屋子,能给你洗澡。”
陈东跨步便往里走。
“多谢款待!”
进屋后又大喊:
“贵客一位,好酒招待,好菜不用,几粒蚕豆即可,有歌姬可以出来唱两曲。”
范希文二人在门口吹冷风,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宅子以前是这书生家的?
自穿越以来,唯三人能让范希文头痛。
一是不予商量,硬要请客的赵构。
二是不允纷说,强行抗人的莽子。
三是不听推辞,自赚酒席的陈东。
范希文不允许有人比自己脸皮还厚,除了老道士。
“兄台,你送的礼呢?”
陈东头也不回,背着双手左看右看,径直往正厅而去。
“范兄放心,一会儿自有人来送礼,左右无事,我先送一个见面礼给范兄。”
又命人拿了墨宝来,在正厅桌上提笔便写。
范希文也不去看,只站在门口大喊。
“好,好一幅‘去他么的’!大叔,拿去账房先生屋里挂起来,他也老大不小,该学习学习了。”
陈东不以为意,拿过桌上的酒,拍开便喝。
看得范希文咬牙不已,最后还是坐下,只吃菜,不饮酒。
不多时,念七队员扫把再领一人进来,看穿着,似乎又是一位学生。
学生拜见主人,又奉上一个油纸包,算是给了贺礼。
“敝人太学生雷观,知此处搬来了一位范先生,故来拜访。”
范先生?
范希文暗道:这二人莫非知道我的辉煌战绩,刻意来打整我?
(打整,蜀语,整理、整蛊、修理、教训的意思,根据语境来判断。)
前日才听叶峰说起岳阳楼的事情。
范希文猜测这两位太学生,应该是替历代贤人报仇来的。
不敢大意,假意逢迎一番,套出一些话来。
陈东也是太学生,五世奉儒而隐德。
大致是家中五代人,本就清贫,读书也不行。
陈东寒窗十年才进了太学中,素有名气,洒脱不羁。
雷观则不同,看起来中规中矩,实则深谙为人处世的精要,有用信息基本不说。
看来家教甚严。
不过陈、雷两个青沟子掩饰得极好,就好像根本不知范希文是岳阳楼罪人一般。
喝酒、聊天。
说说如今北方的局势。
范希文怀疑两位是世界大系统安排的工具人,专门来此给七爷解惑的。
比如讨论一下自海上之盟后,大宋“如日中天”的势头。
其中两个典型事件:张觉归降、郭药师受封。
不可一世的辽国终究支离破碎,耶律大石和李处温等辽国旧臣,终究保护不了耶律淳政权。
而天祚帝之子耶律雅里,业已在五月称帝,年号神历。
陈东耻笑辽国的乱政之举。
“到了一国死生之地,辽人居然先后拥立二王,且不知天祚帝尚在?”
雷观则道:
“耶律淳称帝实不应当,耶律雅里本当为太子,临危之际受命于百官,也无不妥。”
范希文早先听赵构讲过耶律雅里,反正其他议题也听不进去,干脆询问。
“耶律雅里很厉害?”
陈东原以为范希文还会生一会儿闷气,没想到也开始关心起国事来。
“也算不得太厉害,若是按常理,当为下一代辽帝才是。”
雷观补充。
“听闻他为人宽厚,不喜杀人,算是我儒家的好学生。”
范希文没来由地对雷观产生一丝厌恶来,看似处处规矩,实则内心全是身为儒家学子的傲气。
换言之,有些酸腐,有些功利。
“那金人呢,厉害吗?”
二人沉默。
若说金人不厉害,又怎能将辽国陷于亡国之危中。
若说金人厉害,一帮比蛮夷还不如的野人,只知杀伐攻城,比辽差矣。
陈东眼睛一转。
“不如我们来说点别的,总望洋兴叹也太没意思了,况且席上好菜太少。”
这是拿话来将范希文,作为主人居然这般怠慢贵客。
无奈,又命人上了几道硬菜。
这才得了两位太学生笑脸道谢。
“不如行酒令,三人正好做个魏蜀吴的三国局。”
三国局,又称“南征北战”,三人或三拨人,互为攻守同盟,以劝人吃酒为第一要务。
既分敌我,又不完全分,相互打击保护。
“我不会酒令。”
范希文喝酒不怕,但是文人的节目,他这个山猪却是不会的。
陈、雷二人对主人家开了特例,可以用“估子”代替。
要说两个太学生都算是学中翘楚,一字飞花令,旁征博引。
自唐诗到古乐府,再到诗经子集等,海阔天空。
斗了几轮,总在范希文的手上吃瘪。
因为总被范希文不怕喝酒的气势所慑,也看出范希文是一个喝酒的高手。
“不行,范兄这般太占便宜了,当做出两首诗来应景才好,否则丢了读书人颜面。”
范希文本来想说自己不是读书人,还是作罢,正好有一个点子涌上心头,当即答应。
“太学高足陈讳东,出门无钱腹中空。
借问苍天何怜见,希文卧床成祖宗?”
范希文起身再吟。
“太学高足雷讳观,手提纸包进门槛。
借问苍天何怜见,脸与屁股换衣穿?”
范希文举起酒盅,朝二人敬酒。
“两位,我这里还有很多诗,不着急。”
范希文取得大胜,陈、雷二人夺门掩面,到了街上又吐又骂。
“这里是魔窟!范希文,魔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