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沱江边,赵构听闻范希文牵涉命案,被捕役捉了去,大吃一惊。
范兄虽然行事不羁,但为人温顺,每每行事自有方圆,且虑事周全,如何会陷入这等无端的是非中?
交待叶峰在此与接手护送税银的宋军将领厘定事宜,拉着有为便往大路赶去。
“殿下,我这东西在身上,走不快。”
有为行走不稳,摔到地上。
“夯货,七郎这会儿估计都在吃板子了,你还在这守着这些破烂作甚!”
三娘鬼火冲天,一个箭步上去就要将有为的背筐甩到一旁,不料搭手一提竟没能完全提起。
“这里背的是石头?”
有为身上先是一轻,正欲爬起,又被沉重的背筐压至匍匐,更加狼狈。
“哎呀,是七爷的家当。”
三娘拨弄了几下,全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重新发力提起,唤了几个察子替范希文保管好。
莽子欣然,总算还有赵小哥照拂,一心想着赶路,将有为一把甩到肩上,当先向城中快走。
“范希文,你也不要怪我等,人家点名道姓告你,想必其中已经拿了你的把柄,刘大人亲自坐堂,要秉公办案。你也莫怕,大人一向公正,素来未见错漏。”
捕役不知出于何等心境,居然路上向一名疑犯解释。
范希文心头冷笑,把柄?只怕是莫须有的推断或污蔑;秉公办案,也不知是办谁的案;未见错漏,不过是无人敢说而已。
捕役每说一句,七爷就在心头顶上一句,严丝合缝。
“得罪了!”
到了衙前,捕役之一掏出铁索,往范希文脖子上一套,也不上锁,就这样做个样子,牵他进去。
皂役分站两旁,哨棒在青石地面急点,口呼“恶无”。
三班衙役由来已久,宋时衙役的待遇不高,且其后代长期有“三代不得科考”的限制,可以说是官府独有的奴仆,不过也有人抢着干。
尤其是皂班与快班,多负责刑讯、拿人、催征等富含油水,且有操作空间的事务,月奉例钱只是小菜。
就连那受罪的壮班,每年也能找到机会吃上几波,比如征集民壮、修缮城垣之时,愿意参加与不愿参加的平民,都得趁机孝敬。
“范先生,我等不愿得罪你,但只能护你到此处。”
这几个捕役还真是奇怪,一路上称呼都变了两次。
范希文站立堂前,身上的铁索还没热就又被拿开。
刘亚夫为了彰显公正,特地穿了朝服上堂,一身绯衣分外显眼,一双黑革履保养得极好,令范希文大开眼界。
乖乖!宋代官员穿皮靴?不愧是最发财的朝代,估计滂而臭之。
“啪!”
堂审官吏入座,卧龙惊响。
“带原告!”
皂役齐声传话,有些吵闹。
二人自门口进来,长揖到地。
“小民张山兴,拜见大人。”
“民妇简氏,拜见大人。”
声音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范希文侧头看去,原来是舅舅和舅娘。二人有些惧怕,声音走了样,居然没第一时间识得。
范希文疑窦再生,这两口子不在家日复一日耕耘土地,居然来此处状告于我?
但不敢随便说话,怕被刘亚夫安上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名。
“学生成都范希文,字无邪,见过大人。”
刘亚夫受了三人一礼,命左右验明正身,实则也是走个过场。
“张山兴夫妇,你二人状告范希文谋害老母一案,按例当堂再诉。”
张山兴弯腰唱喏,看了一眼范希文,声音有些粗犷。
“范希文生母是我亲妹子,自嫁与范家之后,十多年未有来往。
前不久,我这外侄来家中探望,勾起了老母亲的心事,又非要与我争夺三亩田产,以至于老母亲哀怨成疾。
昨日范希文带人再来家中吵闹,将老母亲旧物抢了去。至半夜,老母亲不堪欺凌与病痛折磨,竟上吊而亡。”
张山兴闭眼吸气,声音大了几分。
“老母亲一生恭顺,虽是自缢,实则因他而起!因此,我才叨扰座上诸位大人,状告范希文忤逆不孝,气死外祖!”
范希文听得呆愣在场,外婆自缢了!
眼前这货难道忘记,自己这个外侄是“皇城司”的大人了吗?
并且这便宜舅舅也太会编造故事了,不愧是深受“三支传奇”荼毒的幸存者。
这种舌颤莲花的本事难道可以传染?
好舅舅,你怕不是反向遗传的典范吧?
“你......”范希文激动之际,一时忘了公堂秩序。
“肃静!”卧龙再响,提醒堂下之人不要扯皮。
范希文脑壳飞转,他似乎高估了宋朝的司法公正水平,前世的思维此刻显得有些局限。
但有一点,既然能有利于攀诬,那就肯定能有助于狡辩!
为今之计,只怕需要比拼靠山才行。
只希望有为等人跑快些,或许能让赵构早一步来到此处。
“范希文,你可有话说?”
毕竟是公堂之上,虽然没有太多旁观的民众,但胥吏、衙役等都不是亲信,刘亚夫也不好太过分。
想起亲信,脑壳就痛!
“学生认为,这位张三哥说的,与脱了裤子放屁无异!全是废话。”
“好胆!再于公堂之上污言秽语,必遭掌嘴笞腚!”
范希文拱手认骂。
刘亚夫心中有数,只要今日好生操持,必然能让这个猴三儿般的败类喝上一壶。
“堂下三人,进衙之前,可有看见外间的敬语?诬告罪三等,越诉笞五十!劝尔等只说真话。”
越诉?
“大人,那这位张三儿不是应该先抽个几十鞭压压惊?”
“纳溪寨不受诉状!你自辩来。”
他么的,县级单位不受理案子?妖艳儿古怪!
范希文自不会犟嘴,啰里啰嗦地讲起了张、范两家的故事,原本是辩解的场面,硬是给搞成了说书的环境。
“此间当省略八百字,而后我等便回了客栈。”
范希文口皮开裂,何其希望知州大人赏一碗清水。
刘亚夫冷哼一声,卧龙三拍案。
“说了这半天,你二人所讲出入太大,其中必有古怪,依照往日案例,原告极少污蔑,我看分明是你有意混淆视听,看来当用刑!”
“恶无~”
皂役听得起劲,呼声更响,或许几棍子下去,这位小相公还能多说一段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