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角宫宫尚角回来的消息传来,女客院落的封禁也解除了。
上官浅和云为衫在谋划如何留下。
宫子羽选择了姜离离,宫远徴不参加选亲,如今只剩下一人。
女客院落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云为衫执黑子落定天元,棋盘上星罗密布如夜穹倒悬。上官浅捏着白子迟迟未动,忽而轻笑:“妹妹这棋路诡谲,倒像是照着《璇玑谱》残局摆的。”
云为衫指尖一顿——那是无锋密训时学来的古谱。
棋子\"咔\"地落在檀木棋盘上,云为衫抬眼:\"姐姐说笑,不过是残局消遣。\"她的目光扫过对方新换的藕荷色襦裙,裙摆用银线绣着振翅的夜蝶,在烛光里忽明忽暗。
上官浅忽然将棋篓一推,琉璃棋子哗啦啦滚了满地:\"妹妹还要装到何时?宫焕羽的棺木都快长草了,你连哭丧的机会都没有。\"她指尖划过云为衫素白的衣襟,\"这身孝衣,穿给谁看呢?\"
云为衫将茶盏推向棋盘边缘,碧绿茶汤映出上官浅骤然冷下的眉眼。
檐角铜铃忽响,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上官浅忽然拂乱棋局,白玉棋子叮咚滚入案底:“角宫辰时三刻换防,西跨院第三道月门有半柱香的空隙。”她蘸着茶水在案上画线,“云妹妹可敢与我赌一局?看谁能先让宫二先生‘请’我们留下。”
云为衫拾起沾水的棋子:“赌注?”
“赢家取角宫东厢房。”上官浅指尖划过她腕间玉镯,“输家……去伺候那位徵公子。”
五更天未明,云为衫已立在藏书阁二层的木梯前。晨雾从雕花窗棂渗入,她抽出第三排《山河舆志》,书页间夹着的黄麻纸还残留墨香——那是昨夜上官浅用熏香诱她来寻的假线索。
果然,翻至七十六页时,半张泛红的纸条飘然落地。云为衫俯身欲拾,却见玄色袍角已先一步踩住纸笺。
“云姑娘对姑苏漕运图感兴趣?”宫尚角的声音裹着秋霜。
她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仰头:“公子说笑了,妾身找的是这个。”指尖轻巧勾起案几下的鎏金香囊,内里掉出枚残缺玉珏,“前日拾得此物,想着或许是哪位公子遗落的。”
宫尚角瞳孔微缩。那玉珏与他几日前丢失的一样,此刻却被云为衫用银线缠成禁步坠子。
“云姑娘从何处……”
“西跨院莲池。”她将玉珏放入他掌心时,指尖若有似无划过掌心,宫尚角抿了下唇,收回手。
\"多谢云姑娘\"
角宫书房
上官浅正跪坐在角宫书房。她面前摊着三卷账册,朱砂笔在指尖转出绯色弧光。
“上月药材采买多支了二百两。”她忽然将账本推至宫尚角面前,“白芷市价每斤十二文,这里却记成二十文——公子不妨查查初七那日经手的是谁?”
宫远徵掀帘而入时,正撞见兄长凝神审视账目。
“哥!这女人在挑拨离间!”少年抓起账本,“初七是我亲自……”
“亲自什么?”上官浅笑吟吟截断话头,“亲自去城南买了三斤糖渍梅子?那日有侍女在西市见过徵公子,您腰间挂的荷包,绣的可是并蒂莲?”
宫远徵霎时涨红了脸——那荷包正是他偷溜出宫门的证据。
宫尚角合上账册:“上官姑娘对数字倒是敏锐。”
“家中曾有十三间药铺。”她垂眸掩去冷光,“后来被无锋烧得只剩灰烬,这些把戏……我闻着灰烬味都能辨出来。”
暮色四合时,云为衫被请入书房。宫尚角面前并排放着两枚玉牌:一枚刻着“璇玑阁”,一枚刻着“金算堂”。
“云姑娘擅辨机关暗语,上官姑娘精通账目侦查。”他将鎏金香囊悬在两人中间,“宫门正缺这样的眼睛。”
上官浅忽然轻笑:“公子不怕我们是无锋细作?”
“若是细作,此刻该急着表忠心。”宫尚角推开北窗,夜风卷着演武场的铁器声涌入,“给你们三日,查出药材账目里的蛀虫。”
云为衫接过玉牌时,指尖触到内侧凹凸的纹路。她与上官浅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屈膝:“定不负公子所托。”
铜漏将子时的月光碾成细沙,宫远徵攥着药杵在钵里狠狠碾过,薄荷碎屑混着冰片溅上袖口。他盯着案几上那卷被朱笔圈得密密麻麻的账册,终于忍不住将药杵往案上一扔。
\"哥!那上官浅查账时连算盘都不用打,瞥一眼就能看出三年前的错漏!还有云为衫——\"少年抓起砚台边的纸条,\"她能在精准翻出无锋在姑苏的暗桩记录,这像是养在深闺的绣花枕头?\"
\"哥,上官浅和云为衫两个人有问题,她们……\"宫远徴有些焦急,生怕自家哥哥被这两个女人骗了。
谁家大家闺秀在宫门风声鹤的时候还想这么表现积极,只有要留下的无锋刺客了。
\"嗯,我知道\"宫尚角吹了吹杯中的茶。
\"你知道,哥,难道你是故意设计?\"宫远徴看着宫尚角握着狼毫的手腕悬在半空,墨汁顺着笔尖滴在宣纸上,晕开一朵狰狞的墨梅。
\"你可知雾姬夫人最爱在惊蛰日采买檀香?\"他突然将账册翻到惊蛰那页,\"今年她订的量,够把羽宫熏成香炉。\"
宫远徵凑近细看,账目上檀香数量确实是往年的三倍。窗棂外忽有夜枭掠过,羽翼掀起的风扑灭了最近那盏烛台,宫尚角的面容瞬间浸入阴影。
\"哥是觉得...雾姬夫人有问题?\"少年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淬毒的暗器囊。
宫尚角用火折子重新点燃蜡烛,跃动的火光在他眉弓投下深深沟壑:\"上月十六,她房里燃的是鹅梨帐中香。\"他将砚台轻轻一转,墨影在账册惊蛰日期的位置晃了晃,\"这种香需用十年陈的崖柏,可库房记录显示...\"
\"她领的是新制的沉水香!\"宫远徵瞳孔骤然收缩,\"这些细节连金繁都未必察觉,上官浅竟能一眼看穿?除非她提前预知...\"
话音戛然而止。
\"所以哥是故意让她们查账?\"少年呼吸急促起来,\"那些错漏根本就是你故意弄出的?\"
\"嗯,三年前的采买记录,我改动了七处。\"宫尚角忽然将茶汤泼在账册上,墨迹遇水晕染,竟浮现出暗红色的诡异图腾,\"上官浅若能指出五处以上,便坐实了她接触过真正的宫门旧档。\"
“那我们可以立刻抓捕她们吗?”宫远徴有些兴奋。
\"不,再过一段时日是上元灯会,她们说不定会想要出宫门,到时候引蛇出洞,瓮中捉鳖!\"宫尚角拍了拍宫远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
少年露出虎牙轻笑:\"好的,哥哥,我听你的。\"
更漏声里,两盏茶渐渐凉透。
鎏金香炉吞吐着青烟,烛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宫子羽望着阶下跪坐的十二位新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执刃玉佩的云纹。这是他第一次以执刃身份主持选亲,连呼吸都带着檀香熏染过的郑重。
\"姜氏离离。\"他听见自己声音微哑,目光掠过那抹藕荷色身影时,袖中掌心已沁出薄汗。少女仰起脸时,额间垂落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像是春日沾了晨露的梨花枝。
金丝楠木案几后传来长老们赞许的私语,这个选择再稳妥不过。宫子羽正要松一口气,忽闻玉器相击的清脆声响自身后传来。
\"云为衫,上官浅。\"宫尚角的声音带着雪水淬剑的冷冽,玄色大氅扫过青砖时扬起细小的尘粒。他径自走到两列新娘之间,衣服上金线绣制的螭龙纹在烛火下泛着暗芒,\"这二人,我都要。\"
满室寂静中,三长老手中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宫子羽霍然起身\"这不合规矩!\"
\"宫门祖训只说不得强占他人所选。\"宫尚角转身时,大氅在身后翻卷如夜枭展翼。他指尖拂过云为衫鬓边的素银簪花,却在触及上官浅袖口金线牡丹时蓦地收拢五指,\"倒是子羽弟弟该多读读《问心录》,莫要总让长老们费心。\"
至此宫门选亲落下帷幕,其余未被选中的新娘将在第二日都被送离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