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驿行纪 第70章 草灰蛇线觅遗踪，残垣断壁语前尘

一个烤得外焦里嫩（虽然没啥味儿但胜在顶饿）的地下神秘块茎，在两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倒霉蛋分食之下，很快就见了底。林昭焕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被乌兰嫌弃地瞪了一眼），感觉自己那原本已经快要熄火的五脏庙，总算是重新燃起了一点小火苗。虽然离“满血复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至少……有力气吐槽了。

“我说……丫头……”他靠在冰凉却又莫名带着点暖意的石壁上，看着乌兰正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几个烤“土豆”用干净的兽皮（从药囊上拆下来的）包好，准备留着当战略储备粮，忍不住开口，“咱们……这算是……‘生死之交，一饭之恩’了吧？以后……出去……你要是……碰上……什么……风水……问题……尽管……报……我……名号……保证……给你……打……骨折！”

乌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省省吧你！先想想咱们怎么‘出去’再说！就你现在这副尊容，别说打骨折了，估计人家倒找你钱都不乐意！”

虽然嘴上怼得毫不留情，但她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这家伙……还能开玩笑，说明……状态确实比刚才好多了。那“力嘎拉”苔藓和烤土豆……效果还真不错？

吃饱喝足（相对而言），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主要是心理上的），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但头顶上那若有若无、如同死神镰刀般悬着的威胁（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石窟、虎视眈眈的“乌蒙”气息、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逆易道”），却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林昭焕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思路却清晰了不少，“这个……石穴……虽然……暂时……安全……但……外面的……情况……不明……而且……这里……的前主人……既然……离开了……说明……这里……也……未必……就是……绝对……的……安全……区……”

乌兰深以为然。这个石穴处处透着古怪。干草、木炭灰烬、药囊……这些都说明曾有人在此长期生活。但那个人是谁？他（或者她？）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种“龙眠魂归”的鬼地方？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他离开……是因为找到了出路？还是……遭遇了不测？

这些问题，如同一个个钩子，挠得乌兰心里痒痒的。她天生就有一股属于猎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尤其是在这种充满了未知和神秘的环境里。

“你说得对！”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和林昭焕的口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我们得搞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留下这些东西的人，说不定……也留下了别的线索！”

林昭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现在这状态，别说战斗了，连站起来都费劲，也只能指望乌兰这位“临时考古队员”兼“战地护士”了。

“你……小心……点……”他叮嘱道，“这里……气场……虽然……相对……平和……但……毕竟……是……禁地……说不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忌讳……或者……机关……”

“放心吧！我从小在林子里钻，什么蛇虫鼠蚁、陷阱套索没见过？”乌兰拍了拍胸脯（虽然被作训服遮着看不太出来），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倒是你，给我老实待着！别乱动！要是再牵动伤口，我可没力气再背你跑了！”

说完，她拿起那个几乎已经快要没油的打火机（得省着点用），深吸一口气，开始对这个小小的石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石穴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除了中央那片铺着干草的、相对平坦的区域，以及角落里那个简陋的石灶和几个破篮子，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洞壁粗糙干燥，呈现出一种灰褐色，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奇形怪状的孔洞和裂缝。

乌兰先是仔细检查了那个石灶。灶膛里的灰烬很厚，而且……非常细腻？不像是普通木柴烧剩下的，倒像是……某种……特殊的、能量含量很高的……植物？或者……是……骨粉？！

她用刀尖拨了拨，除了几块没烧透的、已经炭化的木头疙瘩（看不出是什么树种），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灶台本身是用几块大小不一的天然岩石垒成的，缝隙里塞着干泥巴，看上去很牢固，不像是有暗格的样子。

她又检查了那几个破旧的藤蔓篮子。篮子编得很粗糙，但异常坚韧，不知道是用什么藤蔓编的。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底部残留着一些已经干枯发黑的植物碎屑和……几根……极其细小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鳞片？！

鳞片？！

乌兰心中一动！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鳞片捏了起来，借着打火机的光芒仔细观察。鳞片呈梭形，质地坚硬冰冷，表面光滑，泛着一种……青黑色的金属光泽？这……这绝对不是鱼鳞！倒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而且……是生活在地底的爬行动物？！

难道……这里的前主人……还……猎杀过……某种……地底……生物？！

乌兰感觉后背有点发凉。能留下这种鳞片的生物，体型绝对小不了！而且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她将鳞片小心地收好，继续检查。墙角那几根被打磨光滑的木杖，看上去像是某种武器（比如……投矛？）的半成品，又像是……挖掘工具的把手？上面刻着一些极其简单的、类似于……计数或者标记的……刻痕？但乌兰看不懂。

整个石穴，似乎……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难道……前主人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在这里艰难求生的……倒霉蛋？

乌兰有点失望。她原本还指望着能找到什么地图、日记、或者至少留下一句“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之类的线索呢。

就在她准备放弃，打算回去看看林昭焕那家伙有没有趁她不注意偷偷咽气的时候——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石穴的……洞壁。

等等……

刚才光线太暗，她没仔细看。现在借着打火机靠近了观察，她才发现……这石穴的洞壁……好像……并非完全是天然形成的？！

在那些粗糙、布满孔洞的岩石表面，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极其浅淡的、几乎与岩石本身融为一体的……人工……刻痕？！

这些刻痕非常古老，而且……极其凌乱！不像是刻意绘制的壁画或符文，倒更像是……有人……在极其无聊、或者……极其……恐惧、绝望的情况下，用尖锐的石物（比如……骨针？或者……那几根木杖的尖端？）在墙壁上……随意……涂鸦？！

乌兰好奇心起，举着打火机，凑近了一面相对平整的石壁，仔细辨认起来。

大部分刻痕确实是杂乱无章的线条，像是小孩子的随手乱画。但……在某一片区域，她似乎……看到了一些……稍微……有点规律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排排……竖向排列的……小短线？每五条短线就用一条横线隔开？

这……这难道是……在……计数？！记录……天数？！

乌兰的心跳瞬间加速！她连忙顺着那排计数符号往下看……一排……两排……十排……二十排……天啊！这密密麻麻的计数符号，几乎刻满了小半面墙壁！粗略估计……至少……有……几百天？！甚至……可能……上千天？！

也就是说……这里的前主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被困了……至少……好几年？！

这个发现，让乌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一个人……被困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危机四伏的地方……好几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最后……是离开了？还是……死在了这里？！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在石穴里逡巡，试图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骸骨……

万幸，除了地上那些不知名的骨头碎片，并没有发现完整的人类骸骨。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前主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他总得留下点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吧？光是计数……也太……行为艺术了点。

乌兰不甘心，继续举着打火机，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着石壁上的刻痕。

突然！她的目光被另一处刻痕吸引了！

那处刻痕，位于石穴最深处、靠近那个兽皮药囊的石壁下方，位置非常隐蔽，而且……刻得……极其……潦草！极其……混乱！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味！

那似乎……不再是简单的计数符号了！而是一些……扭曲的、抽象的……图案？！

其中一个图案，像是一条……盘踞着的……巨大的……蛇？或者……龙？！它的身体占据了图案的大部分，周围环绕着一些……如同火焰般的……线条？！

另一个图案，则像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迷宫？！迷宫的线条杂乱无章，充满了死路和陷阱，但在迷宫的最深处，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亮点？！

还有一个图案，则更加……诡异！那似乎是……一只……巨大的、布满了复眼的……眼睛？！眼睛的瞳孔深处，倒映着……无数……扭曲挣扎的……人影？！

这些图案……都画得极其粗糙，极其……压抑！充满了负面情绪！仿佛是绘制者在精神崩溃边缘的……呓语！

但……在这些混乱图案的旁边，乌兰竟然……发现了一行……稍微……清晰一点的……刻字！

不是之前那种天书般的古文字！而是……歪歪扭扭的……汉字！

虽然字迹因为刻划者的激动或恐惧而抖动变形，而且很多笔画都模糊不清，但乌兰还是……勉强……辨认出了……几个……关键……字！

“……龙……非……龙……乃……地……火……之……灵……”

“……迷途……非……途……阵……眼……在……”（后面的字被磨掉了！）

“……眼……非……眼……乃……万……魂……凝……视……勿……视……”

龙非龙？地火之灵？！

阵眼？！

万魂凝视？！勿视？！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乌兰感觉自己的脑袋更乱了！这些如同谜语般的只言片语，非但没有解开疑惑，反而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那个发出龙吟的……不是龙？而是……地火之灵？（地火？难道和“乌蒙”有关？）

那个迷宫图案……代表着……某个……阵法？而阵眼……却被磨掉了？！

那个巨大的眼睛……是……那些阴灵怨魂的……某种……集合体？！而且……不能……看？！（看了会怎么样？）

这些信息……太零碎了！太……跳跃了！根本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但……直觉告诉乌兰，这些……绝对是……极其重要的……线索！是那个被困在这里无数岁月的前主人，在精神崩溃的边缘，留下的……最后的……警告……和……提示？！

就在乌兰绞尽脑汁，试图从这些“疯言疯语”中理出点头绪的时候——

“咳咳……”

林昭焕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乎……彻底清醒过来了？而且……气息……好像……比刚才……又……强……了……一点点？

乌兰连忙转身跑过去。

只见林昭焕已经勉强靠着石壁坐了起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不少神采，甚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若有所思的……凝重。

“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乌兰关切地问道。

“……死……死不了……”林昭焕咧嘴一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直吸冷气，“就是……感觉……身体……好像……被……重新……组装……了……一遍……零件……都……不太……配套……”

他活动了一下还能动的右手，又尝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气”。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但……似乎……真的……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极其……霸道的……赤……红色……能量？！与他原本的“木火”之气，泾渭分明，却又……隐隐……相互……呼应？

“刚才……那……雷光……”他看着乌兰，眼神复杂，“是……罗盘……最后……的……力量……也……可能……是……我……林家……血脉……里……隐藏……的……某种……东西……被……强行……激发……了……具体……是啥……我……也……搞……不清楚……总之……暂时……把……小命……捡……回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了乌兰刚刚研究过的那面石壁，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刚才……在……看……什么？有……发现？”

乌兰连忙将自己的发现——计数符号、诡异图案、以及那几行令人费解的汉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林昭焕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计数……上千天……至少……被困……两三年……”

“……龙非龙……地火之灵……难道……那……龙吟……并非……真龙……而是……某种……与……地底……火焰……相关的……强大……灵体？是……它……在……镇压……‘乌蒙’？还是……它……本身……就是……‘乌蒙’……的……一部分？”

“……迷宫……阵眼……被磨掉……是……故意……隐藏？还是……被……岁月……侵蚀？这……迷宫……是指……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条……裂缝？还是……更……深……的地方？”

“……万魂之眼……勿视……这……是……警告！那些……阴灵……恐怕……并非……简单的……孤魂野鬼！它们……可能……被……某种……更……强大的……存在……控制……着……形成了……某种……类似……‘集体意识’……或者……‘诅咒之眼’……的……东西！一旦……被……‘它’……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越分析，心越沉！

这些零碎的线索，如同黑暗中闪烁的鬼火，非但没有照亮前路，反而……勾勒出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诡异、也更加……危险的……轮廓！

这个所谓的“生门”，根本就不是什么安全通道！而是一个……充满了未知凶险、步步惊心的……死亡迷宫！

“那……那我们……还……走……吗？”乌兰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林昭焕沉默了。他看了一眼石穴外那片虽然暂时被阻隔、但威胁仍在的黑暗，又看了看手中那张正反两面都充满了秘密和危机的羊皮纸……

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往前！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也必须……闯下去！

“走！”他猛地一咬牙，眼神中重新燃起了那种亡命徒般的狠劲儿，“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生（死）门’……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鬼穴……我们……都……得……闯……一闯！”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极其沉闷、极其缓慢、却又极其……富有……节奏……的……声音，突然……从石穴……最……深……处……那片……他们……之前……没有……仔细……探查……的……黑暗……阴影……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像是……落石……也不像是……脚步……更不像是……心跳……

倒像是……

有人……在……用……一个……巨大……的……石杵……缓缓地……捣……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