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驿行纪 第74章 刨根问底惹嫌烦，残鳞断语指迷津

“……那些……鳞片？”

老者那根枯瘦得如同老树根的手指，就那么轻飘飘地指向了角落里那堆破破烂烂、看上去扔到垃圾堆都没人捡的藤蔓篮子，以及……篮子底下那几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散发着幽幽青黑色金属光泽的……玩意儿。

然后……就又没下文了。

大佬再次陷入了那种“你们自己悟去吧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虽然只说了半句）”的高深莫测状态，低眉顺眼，仿佛又神游天外去了。

乌兰：“……”

林昭焕：“……”

不是，大佬！您老人家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这大喘气的毛病跟谁学的？！我们这儿等着救命呢！您指望我们从几片破鳞片里悟出“宇宙真理”还是“逃生路线图”啊？！我们又不是显微镜成精！

乌兰急得直跺脚，但又不敢真的冲上去揪着大佬的白胡子问个明白。毕竟，刚才大佬那一声轻描淡写的“长虫叫着玩”，威力可比一百个高音喇叭同时播放《忐忑》还要震撼灵魂。万一把大佬惹毛了，再来一声“模仿长虫打喷嚏”，她毫不怀疑自己和林昭焕会当场变成两滩不可描述的马赛克。

但是……林昭焕这家伙，骨子里似乎就埋藏着一种……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但作死总比等死强”的……奇葩基因。

再加上，他刚刚经历了“金光附体”（虽然是意外）、“濒死顿悟”（大概）、外加被大佬“慧眼识珠”（可能只是多看了两眼），此刻正是自我感觉极其良好（虽然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在散架边缘徘徊）的时候。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错觉（？），让他胆子莫名其妙地肥了好几圈。

而且，他实在是被老者这种“谜语人”作风给憋坏了！眼看着外面天崩地裂，里面时间紧迫，再这么“悟”下去，黄花菜都凉透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虽然咳出来的可能还是血丝），强撑着坐直身体，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诚恳、最无辜、最人畜无害的笑容（虽然在乌兰看来，更像是中了风的面瘫），用一种极其……极其……谦卑（？）的语气，开口了：

“那个……老……老前辈……您老人家……神通广大……慧眼如炬……晚辈……实在是……愚钝……您……能不能……再……稍微……提点……提点……？”

老者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神游。

“……”林昭焕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的一腔热情（和求生欲）被泼了一盆零下十八度的冰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决定……换个策略！

“前辈啊！”他提高了那么一丢丢音量，语气也变得……更加……恳切（或者说……是……卖惨？）起来，“您看……我们……俩……也……是……不容易……辛辛苦苦……从……上面……掉……啊呸！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您老人家……这……‘风水宝地’……”

他指了指自己这一身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丐帮限量款”，又指了指旁边同样灰头土脸、一脸憔悴的乌兰，“您看……我们……这……上有老（他家老爷子算不算？）……下……下可能没有……但……也……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您……就……忍心……看着……我们……被……外面……那些……又是……塌方……又是……怪物……又是……什么……‘浊煞’……给……活活……吞……了？”

老者：“……”（依旧在神游，并且……眉头似乎……极其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而且啊！前辈！”林昭焕再接再厉，开始打感情牌（虽然对象可能不是人），“您……是……守炉人……对吧？您……守着……这……地根……神木……是为了……镇压……那……‘浊煞’……对吧？可……现在……地根……也……快……不行了……外面……那帮……‘逆易道’……的……疯子……还……在……搞……什么……‘血祭坤元’……的……邪门歪道……要是……真……让……他们……得逞了……或者……‘浊煞’……彻底……跑……出来了……那……您老人家……这……无数……岁月……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这话似乎……终于……戳到了大佬的某个点？

只见那位一直如同入定老僧般的老者，捣药的动作（虽然已经停了）……旁边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林昭焕心中一喜！有门儿！看来这位大佬也不是完全的“无欲无求”，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工作业绩”的！

“所以啊！前辈！”林昭焕趁热打铁，语气更加“真挚”，“您……就行行好……发发慈悲……给……我们……指条……明路……吧！比如……您说……那……鳞片……到底……是……什么……宝贝？是……能……辟邪……啊？还是……能……当……钥匙……使？或者……干脆……就是……那条……看门……长虫……掉……的……头皮屑？”

“还有……那……‘龙骨隧道’……听着……就……挺……霸气……是……不是……里面……藏着……什么……神兵利器……或者……武功秘籍？再不济……有没有……地图……导航……之类的？毕竟……是……‘龙’……走过的……路……总……不能……连个……路标……都……没有吧？”

“哦对了！前辈！您……刚才……捣……的……那……黑乎乎……的……膏……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大力金刚丸’……啊呸！是……‘镇魂续脉膏’？您看……我……这……伤得……跟……个……破……筛子……似的……您……能不能……那个……慷慨……解囊……分……我……一点点？就……指甲盖……那么……大……也行！晚辈……感激不尽……将来……一定……给您……立……长生牌位……天天……上香……”

林昭焕这家伙，一旦打开了话匣子，简直就是个话痨附体！而且是那种极其擅长旁敲侧击、胡搅蛮缠、顺便还能拍几句不着调的马屁、再夹带点私货（比如讨药）的……升级版话痨！

他这一通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的“刨根问底”，把旁边本来还想保持矜持（主要是害怕）的乌兰都给听傻了！她简直想冲上去捂住这家伙的嘴！大哥！您这是在跟一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秘大佬说话啊！不是在菜市场跟大妈砍价！您就不怕大佬嫌您烦，直接一巴掌把您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那位神秘老者……竟然……没有发怒？

他只是……极其……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再次……落在了……林昭焕……那张……因为话痨而显得有点……兴奋（？）……的脸上……

眼神里……似乎……不再是之前的淡漠……而是……充满了……一种……极其……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情绪……有点像……无奈？

有点像……嫌弃？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极其……极其……微弱的……

哭笑不得？？？

“……你……这……娃娃……”

老者终于……再次……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古老，却似乎……多了一点点……人味儿？（虽然还是很淡）

“……倒是……像……极了……当年……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臭……小子……”

林昭焕：“？？？”

乌兰：“？？？”

臭小子？！哪个臭小子？！难道……大佬您老人家……还……认识……别的……像他这么……不靠谱的……家伙？！

“……罢了……”老者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被林昭焕这番“死缠烂打”给彻底打败了，“……看……在……那……臭……小子……和……你……身上……这……点……稀薄……却……还算……纯正……的……‘生气’……份上……吾……便……多……说……几句……”

林昭焕和乌兰瞬间精神一振！来了来了！大佬要开始“讲故事”了！赶紧搬好小板凳（虽然没有）！

“……那……鳞片……”老者再次指向角落，“……确实……是……那……条……长虫……留下的……”

“长虫？前辈，那到底是什么龙啊？是应龙？还是虬龙？还是……”林昭焕忍不住插嘴，他对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充满了好奇。

老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过……是……一条……当年……吾……随手……点化……的……地……脉……之……灵……罢了……勉强……算……个……‘地……行……蛟’……离……‘龙’……还……差……得……远……”

林昭焕：“……”（大佬的世界我不懂，随手点化的看门蛟……）

“……它……之……鳞……蕴含……一丝……‘避……水……分……土’……之……能……”老者继续道，“……带……在……身上……或……可……抵御……些许……‘浊煞’……侵……蚀……也……能……让……你们……在……那……‘龙骨隧道’……中……稍微……好……走……一些……至少……不……至于……被……残留……的……‘龙……息’……直接……压……垮……”

避水？分土？抵御浊煞？在龙骨隧道里好走点？

乌兰和林昭焕眼睛瞬间亮了！这玩意儿……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新手村大礼包”啊！虽然可能只是一次性的体验卡，但有总比没有强！

“那……那龙骨隧道……到底……是……什么？真的……是……龙……骨……铺……的？”乌兰好奇地问道。

“……非也……”老者摇头，“……乃……是……当年……那……长虫……为……了……方便……吾……进出……此……地……强行……以……自身……精……气……和……地……脉……之力……开……辟……出的……一条……能量……通道……罢了……因……其……常年……盘踞……其中……沾染……了……它……的……气息……和……力量……故……称……‘龙骨隧道’……”

“……那……通道……原本……是……活……的……可以……自行……修复……和……隔绝……内外……但……随着……‘浊煞’……日益……猖獗……地……脉……混乱……它……也……日渐……衰……败……如今……恐怕……早已……残……破……不堪……里面……不仅……残留……着……暴戾……的……龙……息……更……是……成了……那些……无……处……可……去的……阴……灵……怨……魂……的……聚集……之……所……”

老者的话，让两人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又被浇灭了一半。感情那“生门”不仅是危房，还是个闹鬼的危房！

“……至于……这……‘镇魂续脉膏’……”老者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石臼中那团散发着奇异光泽和浓郁药香的黑色膏状物上，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疲惫？

“……此……乃……吾……耗费……千年……心血……采集……地……心……奇……葩……融合……百……种……灵……草……辅……以……‘奥尔颂’（发光晶石）……之……光……与……‘坤元石’……之……力……方……才……炼……成……”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地从石臼边缘刮下一点点黑色的药膏。那药膏入手即化，瞬间渗入他那如同老树皮般的皮肤之中，消失不见。而他那原本极其虚弱的气息，似乎……也……因此……稍微……恢复……了……一丝丝？

“……此……膏……主……要……功效……并非……疗……伤……而是……‘镇……魂’……与……‘续……脉’……”老者缓缓说道，“……它……能……暂时……镇……住……魂……魄……不……受……‘浊煞’……侵……蚀……也……能……滋……养……维……系……濒……临……断……裂……的……能量……脉……络……”

他看了一眼外面（虽然看不见），意有所指：“……对……那……根……快要……石……化……的……木头……来……说……或许……是……最后……的……‘续……命……药’……”

他又看了一眼林昭焕：“……对……你……这……身……受……重……伤……又……强行……引……动……了……不……属于……自己……力量……的……娃娃……来……说……也……能……稳……固……一下……你……那……快要……崩……溃……的……小……命……盘……”

林昭焕眼睛瞬间瞪圆了！大佬！您老人家……这是……要……送温暖？！

“前……前辈！您的意思是……”他激动得声音都抖了！

老者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极其……极其……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不知名……的……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小……小……药……瓶……？

他将石臼中那团黑色的、散发着异香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极其珍重地……用一根同样是玉石制成的小刮刀，一点一点地……刮入……了……玉瓶之中……

整个过程，他做得极其专注，极其缓慢，仿佛……那不是药膏，而是……他……耗尽了千年光阴……守护……的……唯一……的……珍宝……

装了大约……小半瓶？（玉瓶本身就很小，大概也就拇指大小）之后，老者停下了动作。石臼中，还剩下……一小半……的药膏。

他盖上玉瓶塞子，然后……将玉瓶……递向了……林昭焕。

“……省……着……点……用……”他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每次……取……米……粒……大……小……含……于……舌……下……或……直……接……涂……抹……于……心……口……命……门……等……要……穴……可……保……你……魂……魄……暂……安……经……脉……缓……复……”

林昭焕看着那递到眼前、散发着温润光泽和奇异药香的小小玉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简直就像是……玩游戏打到最后一关，眼看就要弹尽粮绝，结果boSS门口突然刷出来一个满级神装大礼包！

“多……多谢前辈！多谢前辈！”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双手颤抖着，就要去接那玉瓶！

然而，老者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林昭焕……和……乌兰……怀里……那张……羊皮纸秘图上。

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和……复杂……

“……此……物……既……落……汝……手……”他缓缓说道，“……便……是……因……果……循……环……命……数……使……然……”

“……图……中……之……秘……关……乎……甚……大……非……但……涉……及……林……家……兴……衰……更……与……那……‘逆……易……道’……的……惊……天……阴……谋……息息……相关……”

“……甚至……”老者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这……片……土地……的……最终……命……运……都……脱……不……了……干……系……”

他看着林昭焕，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中，第一次……真正……地……映……出了……林昭焕……的……身影……

“……娃娃……”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吾……虽……不知……汝……之……来……历……亦……不知……汝……将……何……往……”

“……但……吾……观……汝……命……格……奇……特……身……负……异……禀……却……又……根……基……驳……杂……前……路……坎……坷……恐……怕……早已……深……陷……这……滔……天……的……因……果……漩……涡……之中……想……要……独……善……其……身……已……是……不……可能……”

“……这……瓶……药……不……白……给……你……”

老者的话锋一转，让林昭焕那颗刚刚飞上云端的心，瞬间又跌回了谷底。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佬送温暖，也是要讲条件的！

“……我……需要……你……答应……吾……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