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驿行纪 第100章 一诺千钧赴幽径，残鳞引路觅归阳

“……去……吧……”

“……趁……‘它’……还……未……完……全……苏……醒……”

“……也……趁……吾……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你们……挡……上……一……挡……”

老者那如同万古寒冰般的声音，在狭小、摇摇欲坠的石室中缓缓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沉重的锤子，狠狠砸在乌兰和林昭焕的心上。

挡上一挡？

怎么挡？用您老人家那捣了一辈子药、可能比林昭焕胳膊还细的小身板去硬抗那能让大地崩裂、万魂颤栗的“乌蒙”\/“浊煞”？！

这已经不是牺牲了！这是……送菜啊！还是最顶级的那种“神仙也救不了”的白给！

乌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想说什么，想劝阻，想大喊“前辈您别冲动我们一起想办法”，但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位神秘的守炉人，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证了多少沧桑，他的决定，绝非一时冲动。他选择留下，选择用他那或许早已油尽灯枯的残躯去争取那一线生机，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他守护了千年的某种……执念？

或许……两者都有吧。

林昭焕也沉默了。他靠在乌兰怀里（嗯，虽然姿势有点不雅，但不得不说，这姑娘的怀抱……还挺……有料，也挺……暖和？），脸上那点刚刚因为“满血复活”而升起的得意和侥幸，瞬间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感激？愧疚？敬佩？或许都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一种面对着超越自身理解范围的古老存在、宏大因果和悲壮牺牲时，所产生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劝说？凭什么？留下并肩作战？拿什么战？用他这副一碰就碎的身体去给大佬喊666吗？

唯一的选择，似乎……真的只有……离开。

带着大佬用生命（或许是最后的力量）换来的时间和希望，离开。

这很残酷，很自私，甚至……有点像逃兵。

但这也是对大佬付出的一种尊重？至少，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走！”林昭焕猛地一咬牙，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挣扎着，想要从乌兰怀里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隐藏在角落里的、黑黢黢的、通往未知的岩石裂缝——那条被秘图标注为“生门”，却又写着“擅入者死”的“龙骨隧道”！

“前辈大恩不言谢！”他朝着依旧闭目端坐、气息愈发微弱的老者，极其艰难地、极其郑重地抱了抱拳（虽然动作变形得像是在抽筋），“您的嘱托晚辈林昭焕没齿难忘！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完成承诺！”

找到林家隐脉！交还坤元图！揭露逆易道！

这三个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灵魂深处的任务，从此刻起，将成为他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乌兰也默默地站起身，她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老者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用她们鄂温克人最传统、最崇高的礼节，表达着她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感激与敬意。

然后，她不再犹豫！再次将林昭焕（这家伙好像又重了点？是错觉吗？）小心翼翼地背到自己背上，检查了一下怀里揣着的羊皮纸、装着神药的玉瓶、以及那几片冰凉的蛟鳞

最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给了她们短暂庇护、却又充满了谜团和悲壮气息的小小石室，看了一眼那位如同万古磐石般静坐、气息缥缈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的老者

猛地一转身！

朝着那道狭窄、黑暗、散发着古老腐朽气息和未知危险的岩石裂缝——那条唯一的“生门”！

毅然决然地再次踏入！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没有了被阴灵围攻的恐惧。

只有一种极其极其沉重的使命感和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轰隆隆——！”

几乎就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裂缝入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更加恐怖、更加密集的崩塌声！整个石室似乎终于在她们离开的下一秒

彻底被无尽的黑暗与毁灭所吞噬！

裂缝之内，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依旧是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她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踩到碎石发出的“咔嚓”声。

依旧是那湿滑、粗糙、冰冷刺骨的岩壁。

依旧是那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土腥、霉烂和一丝丝奇异“龙涎香”的古老气息。

但这一次，乌兰的心情，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没有了被怨魂围攻时的恐惧，没有了对未知前路的茫然。她的眼神，在绝对的黑暗中，反而异常的明亮！异常的坚定！

她知道，她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们背负着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神仙（？）用生命（？）换来的希望！背负着一个关乎家族、关乎道统、甚至关乎整个大地命运的沉重承诺！

她们必须活下去！必须走出去！

“丫头”背上传来林昭焕虚弱的声音，“把鳞片拿出来”

“嗯！”乌兰立刻从怀里掏出那几片被她小心包裹好的青黑色蛟鳞。

鳞片入手冰凉，但在黑暗中，似乎比之前稍微亮了一点点？表面那层金属光泽，仿佛在吸收着周围某种极其微弱的能量？

“按照秘图上的提示”林昭焕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龙骨隧道’内残留着当年那条地行蛟的‘龙息’这龙息对阴灵有强大的震慑作用（所以刚才那些怨魂听到龙吟就跑了）但对我们这些生人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负担会压迫魂魄扰乱气血”

“而这些鳞片因为与龙息同源所以能在一定程度上中和或引导这股力量你试着将它们贴在身上几处关键的穴位比如眉心膻中气海涌泉应该能减轻不少压力”

穴位？乌兰又是一愣。她只知道用草药，可不懂什么穴位啊！

“别怕我告诉你位置”林昭焕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眉心就是两眉之间膻中在胸口正中气海在肚脐下面一点点涌泉在脚底心”他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抬起手指，在她身上大概比划了一下位置（当然隔着衣服）。

乌兰俏脸微红，但还是依言照做。她小心翼翼地将一片最大的蛟鳞，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眉心处。

“嘶——！”一股冰凉、却又带着奇异震荡感的气息，瞬间透过皮肤，涌入她的识海！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扩散开来，将她因为紧张和疲惫而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变得清明了许多？！连带着周围那股无形的、压迫灵魂的沉重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有效！真的有效！

她心中一喜，连忙又拿起几片鳞片，按照林昭焕的指示，分别贴在了胸口、小腹和呃脚底心？（这个操作难度有点大，她只能暂时先放在鞋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仿佛披上了一层无形的“护甲”？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周围那股古老而压抑的龙息，但不再像之前那么难以承受了！

“怎……怎么样？”林昭焕问道。

“好……好多了！”乌兰惊喜地说道，“感觉轻松了不少！你……你也快试试！”

她说着，就要把剩下的几片鳞片往林昭焕身上贴。

“我先不用”林昭焕却摇了摇头，虚弱地笑了笑，“我现在这状态，估计贴了也白搭，反而可能引起能量冲突，你先用着，保持清醒和体力最重要，等我稍微缓过点劲儿再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有‘导航’得省着点精神”

他说着，极其艰难地，从怀里再次掏出了那张浸染了他鲜血的羊皮纸秘图！

此刻，秘图上的金光已经彻底消失，又恢复了那副破烂不堪、平平无奇的样子。但在林昭焕那只奇异的左眼中，却能清晰地看到——

那条由无数细微金色纹路构成的、蜿蜒曲折的“安全路线图”，依旧清晰地烙印在图纸之上！并且似乎还在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发生着极其极其微弱的变化？！仿佛在实时更新？？？

这这简直就是玄学版的GpS啊！

林家那位留下秘图的先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将风水堪舆术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林昭焕心中再次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自豪？（虽然这“导航”差点把他自己给坑死）。

“好了，丫头”他收敛心神，将秘图重新小心翼翼地塞回怀里（这玩意儿现在可是他俩的命根子！），“按照图上的指示，我们现在应该一直往下走，大概再走个百十来米，会遇到第一个岔路口”

“记住图上说左生右死！千万别走错了！”

“还有路上可能会遇到一些残留的‘阴煞’，或者是当年那长虫蜕下的‘龙蜕’（类似蛇蜕），气息可能会有点吓人，但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它们，应该问题不大”（他心里默默补充：大概也许可能吧）

“好！”乌兰重重点头！有了明确的路线和应对方法（虽然听起来还是有点悬），她心中的底气也足了不少！

她再次将林昭焕背负在背上（这次感觉好像轻了一点点？是错觉吗？还是那“坤元真气”的效果？），然后，深吸一口气，凭借着眉心蛟鳞带来的清明感应，以及林昭焕时不时的“导航提示”，开始沿着这条充满了未知、危险、却又似乎蕴含着一线生机的古老矿道（龙骨隧道）继续向下探索！

黑暗

无尽的黑暗

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在这死寂的、仿佛被时间遗忘的通道中回荡。

岩壁湿滑冰冷，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粘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霉烂、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古老的“龙涎香”味道。

偶尔，会有冰冷的水珠从头顶滴落，打在身上，激起一阵寒颤。

脚下，是厚厚的、由碎石、泥土和骨骼碎片组成的堆积物，深一脚浅一脚，走起来异常艰难。

乌兰背着林昭焕，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精神高度集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股无形的、属于“龙息”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她们。幸亏有蛟鳞护体，否则，光是这股威压，就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气血逆流！

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不舒服。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她们

而林昭焕他的状态似乎在缓慢地好转？

那之前吸入的“坤元真气”，如同在他体内埋下了一颗生命的种子，正源源不断地释放着温和的能量，滋养着他受损的身体。他怀里那瓶“镇魂续脉膏”，也似乎在持续地散发着某种安神定惊的气息，让他的精神状态保持着基本的稳定。

他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意识是清醒的。他时不时地会睁开左眼（右眼似乎还不太能聚焦），观察着秘图上那细微的光芒变化，然后用极其微弱的声音，给乌兰指示着方向。

“左左边一点对就是那块像人脸的石头后面”

“慢慢点前面好像有一小片‘阴沼’绕过去”

“注意脚下！那那好像是‘龙蜕’别踩上去！”

乌兰严格地按照他的指示行进。虽然她也很好奇那“阴沼”是什么鬼东西，那“龙蜕”又长什么样，但她知道，现在绝对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活命才是第一要务！

就这样，她们如同黑暗中的两只小蚂蚁，在这巨大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龙骨隧道”中，艰难地跋涉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不再是单一的、狭窄的裂缝！而是一个稍微开阔了一点的洞穴？

或者说是一个岔路口！

左边一条路，右边一条路！两条路都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散发着同样阴冷、潮湿的气息！

“到了”，林昭焕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秘图上说左生右死我们走左边”

“好！”乌兰毫不犹豫，就要朝着左边的岔路走去！

但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爬行声！

突然！

从右边那条标记着“死”路的黑暗通道深处传了出来！

而且那声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