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珠自交战的人群穿过,一步一步走向周济。
煞气冲击马不安的躁动,周济手撑着,不停的咳嗽,整个人摇摇欲坠,
乌行珠脑海想过很多,最后却觉得,若是就这么抓了周济,岂非少了太多乐趣?
可他脚步并非自愿停下,而是二月和暗卫首领七月持剑同时现身,堵住了乌行珠的脚步。
乌行珠道:“沈清臣的暗卫,他倒是真关心你。”
周济勒紧缰绳,抬袖虚虚拂过唇角:“那你呢。”
“什么?”乌行珠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惊慌。
周济居高临下,满眼厌恶,憎恨。
“关心你的人,却无一个得到善终,他们若早知因果,必不会给你半分怜悯。”
他语气微颤,不知是病体虚弱,还是气极发恨所至。
周济下手极狠,骨扇里藏匿的银针,根根粹着剧毒,你来我往更是死命攻击,对于自己暴露的短处,丝毫不在乎。
乌行珠武学较杂,脚下飞云步流畅,比起周济进攻来说,十分具有优势。
周济却吃一堑长一智,先前因沈清臣,他特意去做了改善,因此对上乌行珠并不下势。
骨扇狠狠砸在剑锋上,乌行珠气息尚稳:“我喜欢你,不如跟着我,好过你在朝被人指骂。”
“喜欢?巧了,本督也喜欢你——”周济脸颊淌着血,他阴恻恻道:“喜欢的恨不能立刻将你捉来,然后剔骨挖肉,瞧瞧你骨骼上是不是如你心一样黑。”
“哈哈。”
乌行珠大笑起来,他语气满是怜悯和嘲笑:“周济,你还真是…天真。”
“做坏事,何必问心问骨。”
“瞻前顾后,是我们这些反派的大忌。”
“你今日拼死拼活救下一城人,可会得到他人一句感谢?”
“奸佞?呵,大燕满朝文武我瞧你最是纯善,可偏偏,我这人就见不得别人好别人善。”
乌行珠一眼不眨盯着周济,继续道:“你做的每一桩,都是朝廷趋势所生,你庇护无数人,可这些人个个白眼,恨不能食你肉喝你血,你该杀了他们,让他们明白,周督公果真心狠手辣,阴险歹毒。”
周济气息渐平,他咽下奔涌来的血气:“然后如你这般成为一个变态,靠旁人苦痛取乐度日。”
乌行珠眼皮微垂,藏匿着凶戾:“周济,我们是同类人——”
砰,骨扇坠地,一柄短剑直刺上乌行珠手臂,鲜血染红两人眼睛,周济肩膀被捏的生疼。
“我不该对你心软。”
七月身影鬼魅,在周济飞出去时堪堪接住。
“嘶~”
逍遥王护着脸,叶榆长剑无情,硬是在后方杀出一道血路,在厂卫掩护下,顺利到达周济身旁。
见周济满身血迹,逍遥王脸白如纸:“督公,你不会,不会死吧?”
“咳咳……”
乌行珠:“我该走水路,让这个废物淹死在江里,你气急败坏时,一定比那些人的痛苦,更能让我取乐。”
周济血气翻涌,咳嗽里一团血一团血的吐。
二月杀气升腾,刚一有动作,就被周济叫停。
周济说的极慢:“水路两道峡口,于谁都有利。”
乌行珠抬手,藏匿密林的人现身,披风面具弯刀,显然这才是乌行珠真正的实力。
“今日我不杀你,可也因你,安州彻底成为人间炼狱。”
“若是在朝混不下去,可以随时来找我。”
烟雾炸开,一行人消失不见。
“督公!”
“督公!”
周济沉下眼皮,跌进迷雾。
徐庆,廉获前脚下令调兵,后脚就被厂卫抹了脖子。
屠城举动还没开始,就被不知何时潜入城内的光州军,全数拿下。
“吴镇点燃火药就出城,刚上官道就被韩妙劫阻,消息送过去时,已经晚了。”
“沪江寨里并无爆炸痕迹,那些埋伏的火药……被人浇水淋透,水雷也被拆了。”
乌行珠褪下半臂衣衫,花白胡子大夫小心给他包扎,随后叮嘱一二,被人领着出去。
“他倒是聪明,先分化华阳周围兵力,给细作和吴镇制造颓废局面,接着重疾缠身,孤身入城,还别说——”
他抬眼笑了下:“吴镇由来傲气暴躁,他这一示弱,可真是对上了,连我都放低戒备…”
周济如此,若非当真病疾缠身,岂会轻易示弱。
“现下如何是好?”
乌行珠遥望北方苍穹:“此处没了乐子,去——上都吧。”
沪江寨虽说解除危机,可善后工作却不小,其中最为头疼的,是被囚禁在水牢许久的富商。
昔日光鲜亮丽,如今个个精神恍惚。
聂从均闻周督公醒来,带着赵公良急急赶回华阳。
“周济也真是的,身负重伤,才刚醒就去审问吴镇,这么急做什么,身体不要了?”
逍遥王摸着美人细腰,脸上满是担忧。
叶榆摆弄着他的手,根根修长漂亮,怎么看怎么喜欢。
“再不审,可就没时间了。”
逍遥王注视着叶榆,认真道:“还是我家宝贝聪明。”说着,头深深埋进叶榆脖颈,吸取着此处气息,令他心头大安。
“咳,”
叶榆掀开眼皮,不远处站着聂从均,赵公良,如此惊世骇俗,倒让二人老脸不由发红。
逍遥王抬起头,懒懒道:“没见过人恩爱啊。”
他松开叶榆坐正身子,打算摆一摆天潢贵胄的谱,却猛然瞧见银柳树下,不知何时便来的人。
“周济。”
“督公。”
周济脸白如鬼,胸腔喘着,咳嗽一声接一声。
“进来吧。”
几人在堂内落座,叶榆视线同暗卫对上,只一眼就移开,好似一切都没发生。
逍遥王拧眉,偏头盯着暗卫,上下打量的目光格外灼热,似要将人剥开细探一样。
聂从均细细说来沪江寨的情况,连同赵公良前尘往事也说清,尤其是此番借助招揽之名,顺利卧底进入沪江寨。
周济小酌梨汤,这是严冬熬了许久,非说止咳润肺效果好,多喝一些没坏处。
别的暂时没看出,倒是嘴里的苦涩冲淡不少。
“督公?”
聂从均许久没等到周督公开口,忍不住唤了声。
周济睨他一眼,淡淡道:“依聂大人所言,是要为赵大当家,咳咳…请功?”
聂从均心到了嗓子眼,一个跪地:“督公明鉴,下官绝无此意。”
周济没动,聂从均偷偷给赵公良一个手势,奈何赵公良稳如泰山,依然跟个大爷一样。
聂从均道:“赵公良乃是侠义之士,昔年——”
“聂从均,”
“…下官在。”
周济身子微倾:“赵公良乃是山匪,你与他合作共谋,可想过后果?”
聂从均欲开口,周济又道:“三百六十行当,行行皆有薄情者。今日你为他陈情求恩,可他未必如你所想。”
“本督瞧不上一个山匪,可也不会看低一个山匪。”
说完,他侧身支着额头,露出疲倦:“你且去忙吧,后续自会有朝廷的同你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