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寒冷的躯体,在火热浇筑下投降,心比身体诚实,可身体比嘴要柔软会说话。
周济自愿沉浸这场久违的重逢,他那颗神鬼皆拒的心,在他本人尚且畏首畏尾时,就已精准且坚定的做出选择。
以前沈清臣最讨厌甜言蜜语的人,他认为,实际行动远比漂亮话要重要。
可现在,沈清臣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告诉周济他的真心,他的爱意。
他很卑劣,企图用这些情爱羁绊住周济。
周济俯身在岸边,一头缎发在水中飘散,沈清臣贴着他脖颈,哑声问:“督公乃陛下亲指监军,来此就没什么任务吗?”
无论是温泉还是温情带来的热意,在这一刻消弱,周济仍旧闭着眼,只掀唇吐出两个字:“没有。”
耳边一声轻笑,沈清臣如对拥抱孩童一样抱着他,继而捏着周济下巴抬高,问:“若我当真要那个位子,你该如何?”
周济眼眶泛红,连带眉骨和鼻尖都红,他眼酸涩的忍不住眨了下,就被人捂住眼。
“骗你的。”
沈清臣声音有些低,他指腹下是那朵艳丽的木芙蓉。
“江山帝位与我无关,沈某一心与督公谋风月,万望督公垂怜我才是。”
他语气很轻,尾调里充满祈求。
周济重拾视野,许是夜明珠太亮,他竟看到群山秀美万壑争流,甚至看到,只有早春才能满山怒放的杏花。
深夜的漠北大营,火光通亮。
钦克朵雅将近卫全数派出去,乌达托克灰头土脸从大帐出来,他摇摇头,表示尽力了。
同时他也庆幸,那幅画早该丢了,若非如此母亲岂会执意取襄城。
大帐传来召令,钦克朵雅不想此时触碰大妃怒火,让亲卫下去传达口令,乌行珠很快过来面见。
舆图前,未等乌行珠行礼,漠北王妃转身直言:“即刻整兵攻打襄城。”
她那难以抑制的杀意,让乌行珠很是意外。
“现在?”
他想起围堵里消失的定襄军,心中有了最不好的猜测。
“再等一等——”
“等不了。”
漠北王妃回到案前,她万分坚定和果断:“本王亲自率军,誓要拿下襄城。”
“大妃好魄力,乌某很是敬佩,只是如此仓皇行事难免步不周,大妃确定不再等一等?”
乌行珠好心再次提醒,钦克朵雅压低声音劝说漠北王妃:“大妃,两军交战最忌急战,尤其我们是起战方,不可大意。”
漠北王妃闭上眼,手缓慢收紧:“可他们……偷了我的画。”
“画丢了让人再画一幅便是——”钦克朵雅语顿,漠北王妃转眸看着她,由来坚硬冷漠的大妃此刻摇摇欲坠。
“画不了了……”
时间太久,久到她只能睹画思人,久到她闭上眼就能勾勒出那人的神态模样,可一旦深入去想,便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她忍不住懊恼,如何会这般惦念一个人,最后却能忘的一干二净呢。
“去准备,攻城。”
漠北王妃恢复她一贯冷漠冷血状态,乌行珠忍不住想,这世上能令她神色俱动的,怕是只有那个男人。
钦克朵雅跟着乌行珠出来,她警告乌行珠:“大妃与你一体,若她有个差池,你绝不会好过。”
乌行珠对她的话并不在意,他好不好全看心情,何时指望过别人了。
现下漠北大妃痛苦,他就极开心的。
他这个人,向来都是把开心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
尤其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格外喜欢。
天灰蒙蒙亮,战鼓就在前方响起。
周济匆匆洗漱,临走在桌上看到一幅画,这画提笔勾勒较大燕更为简单,虽未着色却也栩栩如生。
只是这年轻俊美的书生,怎有几分熟悉之态,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双方大军隔着已成烟尘的嘉关对阵,随着主将令下,各营将领率军布阵,唯独楚天阔迟迟未得令,他忍不住急了。
沈清臣道:“今日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将漠北大妃带回来。”
“擒贼先擒王?”楚天阔兴奋起来,转而又说:“是哪种带回来?”
生擒还是割首为慑。
“由你。”
两军交战猛烈疯狂,几乎同一时刻,弹射出裹着熊熊火光的大石,宛若天空坠下的火星,瞬间将战场映红。
连珠铁箭,如密密麻麻的网笼罩在定襄军前,铁甲队持盾抵挡箭羽,掩护定襄军撤离。
铁甲车里弩箭连环,将前锋队的漠北军穿透,直接打了个稀巴烂。
乌行珠挥手,军械车自后方移到指挥车前,左右数架军械车前进,加倍的烟弹毒弹被点燃。
引信燃尽,军械车却毫无一点动静。
“报,烟弹车被灌进水,储备弹也都被浸泡了。”
乌行珠顿了片刻,想到些什么说:“还真是兵不厌诈啊。”
“砰——”
轰天响震的大地晃动,定襄军辎重队押送两架机械车,如烟弹车一样却远远大出好几倍。
那声巨响似乎是警告,紧跟一颗滚着黑烟的球喷出,直指漠北大营,眨眼就火光连天,轰鸣声震耳。
“这些火药……”乌行珠笑的意味不明,转眼他眼里露出狠厉:“可为什么不早些呢。”
“杀!”
大批定襄军自后方包抄过来,钦克朵雅持剑护在漠北王妃跟前:“有后袭,保护大妃。”
乌行珠看了眼端坐如山的大妃,翻身下指挥车。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可却重诺,既然别人帮了他,那他就该兑现承诺杀了沈清臣。
至于襄城,谁爱要谁要去。
沈清臣同乌达托克纠斗,凭着敏锐他躲过后腰一剑,翻身退开,乌行珠将乌达托克推离:“我来同沈将军领教一番。”
七月怕乌达托克下黑手,拔剑就对着劈过去。
乌行珠是极端的刺客,他一招一式比周济相差无几,都是那种以命相搏的人。
两人你来我往已经百十招,乌行珠挺而走险逼近沈清臣,轻飘飘道:“沈将军如此奋战,可知周督公早已叛变,他没告诉你吗?他,可是领皇命来的。”
噗呲,剑擦着乌行珠肩膀而过,沈清臣眼底闪过遗憾,差一点。
乌行珠瞥了眼肩膀,手在剑柄一拧,利刃自剑柄穿透成了一把双头刃。
“我这人很仁慈,若是周督公死了我兴许能饶你一命,且看你二人谁能活下来。”
“废话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