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诊师 第115章 茶室碎语（8）

听顾娟这么一问，林倩和黄默山一齐问向季虹，有什么新奇故事？

季虹把刚讲过的故事简要复述了一遍，说：“每一个陪诊师都会有令他震撼的故事，你们没有吗？我刚才看见黄默山跟一个老人视频，那老人是不是你的客户？关系不一般吧？”

黄默山于是和大家分享了独臂老人裴羽的人生故事，引得大家讨论得好不热闹。林倩说裴羽后来不该好赌，忽略了他老婆的感情，简直是罪过；季虹说翠兰真是好样的，是真性情；顾娟却问道：“裴羽被狗咬时，要是不喊出那么一句‘我爱你’，翠兰后来会那样对他吗？”

林倩说没影响，爱与不爱是靠行动来实现的，裴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疯狗，被狗咬成那样，还看不明白吗？非要说出来才是爱呀？！

顾娟辩驳说：“那可不一定，照你这么说，那些见义勇为的男人们，救女人就是有所图喽？危机时刻挺身而出，这是一种英雄情怀，不一定要有私心。我认为，爱人家就得说出来，不然的话，谁知道你心里想的啥？！”

林倩不服气地说：“你这是抬杠！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嘛，裴羽要不是因为爱翠兰，就不会往她地里走，不往她地里走，疯狗来了，裴羽就来不及救翠兰，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懂不懂？”

“那只是巧合，”顾娟反驳，“裴羽要是不喊出那么一句，翠兰最多给他当个英雄看待，后来帮他开店子也是可能的，但不会追到深圳，她对裴羽的感情最多只能到此为止。”

“你个小屁孩！没谈过恋爱别和我纸上谈兵，你说的都是受电视剧影响的，禁不起检验。”林倩不耐烦和顾娟辩论了，拿人生经历来压顾娟。

顾娟无奈地笑道：“好好好，你说得对，我没你有实际经验，是纸上谈兵，我回头好好向王哥请教请教，问他是怎么说的‘我爱你’！”

林倩噗嗤笑了，起身往顾娟身上扑，抬手作势要打，被季虹拉住。季虹说：“弹琵琶掉眼泪，光替古人担忧了。顾娟，人家林倩有王哥爱的，你一个单身姑娘和她谈恋爱经，摆明了要吃亏的呀，她说不赢了可以耍赖——再怎么着，晚上睡觉有个男人抱的，你呢？孤家寡人，拿什么谈？！”

“好哇，你俩联合起来欺负我！”顾娟绷了脸，猜不出是真恼还是假恼，“你们俩，一个喝了十年婚姻的蜜，一个刚刚喝了蜜月的蜜，联手欺负一个喝白开水的，你们太残忍了！”

一旁逗乐了黄默山，他哈哈一笑，鼓掌道：“我发现人在吵架的时候可以超常发挥，说出的话特好玩，是不是？”转头看王晓瑞，想拉个同党，王晓瑞只好应景，连连点头称是。

季虹正想发表两句高见，楼下喊王晓瑞端菜。

因一楼是门诊部，餐厅和茶室都设在二楼。王晓瑞一下楼，季虹几人都跟下去了，毕竟往二楼端菜，一个人要跑好多趟的。

大家齐动手，一座丰盛的菜很快摆好。王晓瑞让父母亲先吃，他在楼下看着，王逸说：“你的客人，当然是你陪呀。”遂在楼下守着，叫韩梅和儿子陪客。

韩梅对几个年轻人当初救儿子的行为赞扬了一番，感谢了一番，接着自谦了一番，说没有好酒好菜好招待之类的客气话，然后话锋一转，说：“我家孩子晓瑞是个呆木头，将来找女朋友是个问题，烦请你们这帮好朋友帮忙留意着，要是成了好事儿，我在五星级酒店请客。”说完，眼睛睃了季虹几睃。

季虹情知自己刚才在厨房给韩梅留了好印象的，但韩梅没听到茶室里的谈话，不知道黄默山和她去镇江“蜜月旅行”刚回来，或许会对自己抱什么想法的。而自己碍于黄默山在场，没法开口的，只好假装看手机。

黄默山早意识到了威胁，听韩梅这么一说，立即接住话头道：“婶子放心好了，晓瑞一表人才，一肚子的学问，中医专业毕业的，又是中医世家，这样的好条件还怕找不到女朋友？我看女朋友得排着队让他挑哩！

“在座的三位女士——”黄默山用手指着一一介绍——“林倩是两个孩的妈了，顾娟听说这辈子不结婚，估计是说着玩儿的，也可能是还没开窍，她生着一张娃娃脸，好像永远不开窍似的，如果开窍了，可以考虑考虑晓瑞兄，这么好的家底，可以把你的脸吃得更圆。”

众人一阵笑，顾娟脸颊绯红。她冲黄默山做了个鬼脸，那表情，半是愠怒半是窃喜。

林倩和季虹都没想到黄默山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既幽默又彰显君子成人之美的风度，不知道他何以能如此表现。

正惊疑间，黄默山指着季虹说：“季虹是名花有主了——”话刚出口，季虹瞪大了眼睛——“我前几天已正式向她表白了，她现在正在变着法儿考验我呢。”说完，看着王晓瑞淡定地笑。

季虹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像是灌进了一盆味道驳杂的热水。

水里有甜味儿，这来自黄默山。她早感知，黄默山喜欢她，她呢，起初对黄默山无甚感觉，经过镇江之旅，她发现了黄默山的真正可爱之处，不由得心动了。

这种公开场合的表白就是百战百胜的法宝，不管女性如何矜持甚至反感，总是能让虚荣心得到满足，这是女人的天性。不管事后如何拒绝，保留男人的现场自尊是必须的，除非女人是疯子。

水里有辣味儿，这也来自于黄默山。太突然了，黄默山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大庭广众之下悍然表白，喝了鸡血似的。那天游金山寺，在慈寿塔的塔顶，那一刻，细风轻吹，景色怡人，天上的白云悠悠荡着，似乎随时能抛下几句绵绵情话的。但黄默山居然那么含蓄——全然不是他的风格！

而此刻，他的风格却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令她措手不及。她小看了黄默山！她没想到黄默山竟然有这种心计，他的这一宣布，等于告诉林倩和顾娟，他和季虹去镇江真的是“蜜月旅行”了，于王晓瑞而言，是没有机会再和他竞争了，除非他撕破脸皮，效仿俄国人的决斗精神。

水里有苦味儿，这来自于黄默山对王晓瑞的亮剑。一向沉稳的季虹不知该怎样应对，她的内心在刹那间剧烈翻腾着。

凭直觉，王晓瑞更适合他，王晓瑞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对中医专业孜孜不倦，况且有父亲的衣钵继承，将来必定出人头地。

可是，黄默山的突然亮剑，斩杀了她的幻想的苗头，她要是在此刻断然否定黄默山，即便她是不喜欢黄默山的，她也说出不口。在烧得发红的铁器上泼一瓢冷水，那溅起的烟灰便是毒粉，她会视为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