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诊师 第222章 死后余音

黄迈安静地去了极乐世界。次日早上，沈郁喊他吃早餐时发现他已没有生命体征。

在他的床头柜上留着遗书。遗书上写道：

我总是头疼，实在受不了了，先走了。山子，要对你妈好，我这一生对不起你妈。好好侍候你爷爷，好好给他养老送终。你要善待季虹，把养老院做好。记住，永远不要触碰法律，规矩做人，规矩做事，多做好事。我已登记了遗体捐献，务必在24小时内联系市红十字会。不要办任何形式的葬礼。

黄默山落下两颗大大的泪珠，打湿了手上的遗书。他并不过分悲伤，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父亲这样走，是早点结束痛苦。他更多的是内疚——不该告诉父亲车祸的真相。从这点上讲，是他把父亲逼死了。

如果他不认识季虹……这是天意，是命运的主宰，是注定摆脱不掉的上天的惩罚。

黄默山把遗书看了好几遍，读出了父亲的深意。父亲没什么文化，虽只写了简单的几句。但能看出用心。

父亲自言自杀的理由是“头疼”，显然他在掩盖，他不想成为自己和季虹心理上的障碍；叫他“不要触碰法律”，这是暗语。父亲的那次车祸，说不定母亲和爷爷都不知道呢；登记了遗体捐献，确乎要在24小时内联系红十字会的。如此一来，丧事的操办就免了，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把父亲的丧事办了，完全不会影响开业。

养老院还有十天就开业了，父亲为什么不等开业了再走了呢？黄默山忍着悲伤，隐隐想到了什么，他迅即打开了父亲的手机。

手机的待机界面刚稳定下来，信息就冒了出来。黄默山打开的第一个信息就是丁佳丽的：老滑头！你以为关机就能躲得了吗？我会找到你家里去的。

黄默山悄悄删了信息，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自杀——丁佳丽的威胁是原因之一。父亲选择这时候自杀，是阻止丁佳丽搞破坏，让养老院顺利开业。

他用自己的手机把父亲的遗书拍了照，发给丁佳丽，附了几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爸自杀了。你的信息会成为证据，我保留对你诉讼的权利。

沈郁的双眼哭得微微红肿，她问黄默山：“你爸手机里有啥秘密吗？”

黄默山摇摇头：“没……妈，你对我爸捐献遗体有意见吗，如果没有，我打电话通知红十字会，这个是有时限的。”

沈郁对遗体捐献不很了解，黄默山因为季虹已登记了遗体捐献，他了解不少。他把自己知道的讲给母亲。

沈郁听完，沉吟半晌，点点头：“死者为大，完成你爸的心愿吧。”

黄默山看着泪眼汪汪的母亲，想不到她如此通达，心底的痛直逼上来。父亲的死，他不觉得怎样心痛，倒是母亲的悲伤令他心碎。

父亲直到死，和母亲还是分居状态。他俩的感情，刚刚因为父亲的车祸而融洽起来，可是……母亲的命真苦，但这个苦，有一半是他酿就的。并且，他现在还不能跟母亲讲明真相以求得母亲的原谅。

黄迈的遗体被红十字会拉走后，按照习俗，沈郁通知了必须通知的人，但没有受礼。亲戚朋友们在吊唁一番后，说了些安慰的话，然后离去。

有一些至亲挚友不便很快离去的，沈郁作了周到的接待。

来吊唁的人，无论亲疏，一致不明白，一直过着富人生活的黄迈为何会舍弃荣华富贵而选择自杀；更不明白，黄迈一向让自己的身体吃着山珍海味，怎么会舍得把它捐献出去呢？

这些人，基本上搞不懂遗体捐献是怎么回事。黄默山向他们一一做着解答，说，遗体将用于局部解剖和系统标本制作两方面，最终保留不会十分完整，火化后骨灰不再交付家属。至于后人祭拜，红十字会方面会统一安排一个专门纪念的地方。

听了黄默山的解释，吊唁的人渐渐释疑，终于接二连三地发出赞叹声：“高！还是大老板的觉悟高啊！”

季虹、顾娟、肖逸和许木心、林倩和王小建也相约一起赶到黄默山家，表示悼念和安慰。因为提前打了招呼，不搞任何形式的葬礼，故而偌大的别墅前后以及内外，竟无半点死亡的气息。

黄默山把季虹拉到一边，小声地告诉她丁佳丽的卑鄙和无耻。季虹说：“她是不是讹诈还真不一定。不过你爸这一走，她算是彻底没戏了……你爸也够狠心的，不过，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你是说……”

“对，你爸怕咱俩心里不干净。其实，咱俩真不会计较的，是他自己的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黄默山：“我觉得我爸自杀和他去甘南郎木寺有关，司机说他俩看了天葬现场，还说，当天中午差点吃不下饭，太血腥了，把人大卸八块……尸体喂鹰，简直不可理喻……”

“噢……”季虹若有所思，“你爸是想开了，也好，也算一种解脱吧。只是，你有内疚感吗？”

黄默山重重地叹口气道：“你说呢，毕竟是我爸啊。”说着，眼圈由不得又湿了。

季虹安慰道：“其实黄叔活得很痛苦的，你该知道。所以你要宽心些。咱俩把养老院办好，就是对他最好的告慰了。”

“嗯。”

这边，顾娟几个人也在小声地讨论着。顾娟说：“这个月真是大事不断。一周前林倩的餐馆开业，今天是黄叔走了，再过十天是养老院开业，哎，我简直觉得人生虚幻，时间不像是我自己过的。”

肖逸悄声问：“这黄叔也是，也等养老院开业了再走哇，也该看看儿子的杰作呀。”

林倩：“黄默山说，他爸的头痛了半年多了，受不了啦！”

肖逸朝正在私语的黄默山和季虹努努嘴：“黄叔这一走，他俩还不成了？过段时间又要喝喜酒了。”

林倩抬手对肖逸作势道：“该打！到底是个孩子，今儿啥日子，你说这话！”

肖逸唬得板了脸，吐了下舌头，不言语了。

这时，季虹和黄默山走过来，林倩偷偷问季虹，收不收礼，季虹说，免了，都没收。

黄默山欲留大家吃饭，被一致拒绝了。临走时，季虹和黄默山送她们几个到别墅门口，林倩说：“节哀顺变吧，集中心思把养老院搞漂亮些，咱们还等着看季虹上电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