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到陈忘的宿舍,陈忘正趴在被子上伤心的哭泣,看着她一夜之间似瘦了一大圈的身子,我心里是既气又恨,一时也管不了她的感受,只想尽快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我拉起陈忘,让她坐起,接着一字一顿地向她说道:“陈忘,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给你一个说法。相信我,我不在乎这个站长,不在乎文明号,你说,肖晓把你怎么样了?”
我说完,陈忘伤心的看了看我,眼泪更如涌泉一样流了出来。
怎么办?这样的事,她不否认,只是哭,已很能说明问题了。我不再问她,站起身,也把她拉了站起,“走,我们去找肖晓,我陪你去报警……”
“不,不,我不去。我不去。”陈忘挣脱了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她又现出了,那我曾几次见过的惊恐的表情。
“不去,为什么不去?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畜牲,就这么忍着。”对于发生了这样的事,陈忘不去报警,已是让我感到很惊讶了,她为什么还会表现出害怕呢?
“走。你不用怕,陈忘……”
这时我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莫诚忠打来的,我站着接通了电话。
莫诚忠似是长了千里眼,看到我在陈忘的宿舍里一样,在电话中对我说道:“小伙子,大哥刚刚在气头上,你可以不理解我,可以骂我,但我真是为你的前途着想……”
“莫处,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这事我管定了,站上任何女孩子出这样的事,我都要管,你就不要耽误我去报警的时间了。”莫诚忠换了一副嘴脸来劝我,可我本就在气头上,听到他又拿我的前途来说事,我哪还听得进半句,不容他说完,即对他讥讽道。
“你别以为你和陈忘那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你不能因为她而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我跟她有什么关系?这样的事,在任何单位,任何有良知的领导都会管的,倒是你,你别以我不知道你想通过肖晓那畜牲去巴结保市长,你用自己下属的**去换取你的前程,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是不是真疯了?现在,我不跟你斗嘴。你给我听着,现,我以管理处的名义通知你,你给我立即走出陈忘的宿舍,什么也不要管。如你不听招呼,非要意气用事,非要去报警,去闹,给处里、局里抺了黑,那造成的后果由你承担。一个女孩子,你为什么不管好,为什么要让她外出喝酒,出事?这是你的管理责任。你给我想好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你跟陈忘的事算什么事?只要你去闹,我就立即上报局里先停你的职,然后开除陈忘。你给我想好了,真到了这步,你不要后悔……”
“你敢。你与强奸犯同流合污,肖晓被逮了,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就等着去死吧。”我说完,愤怒地把电话摔到地上,接着去拉陈忘的手。我真是什么也不管了,一定要带陈忘去报警,我不相信,这样的事都没有说理的地方。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再一次去拉陈忘,要她与我去报警时,陈忘竟向我跪下,哭着说道:“求你了,你不要逼我,你再逼我,我现在就辞职走。”
“你怎能这样,起来,快起来。”我急忙蹲下身,想拉起陈忘,陈忘死活不起来,要我答应她不去报警,才起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陈忘?”我也坐到了地上。
“我父母,他们已经历了太多的苦,刚刚才平静下来,我不想他们再为我担心,再为我难过……我能承受,求你了,不要带我去,我不去。”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对于去报警会给我带来的后果我是想都没去想,再说会有什么后果呢?就算是从此使我无前途,我一心想的是一定不能就此放过肖晓,可现在是,就算我想去报警,如陈忘不配合,那也不能把肖晓怎么样。
“好,好。我听你的,你先起来,起来说……”
我把陈忘拉起坐到床上,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王文在门外急促地敲打着锁着的门,喊道:“站长,站长,嫂子打来电话,有急事找你……”
我心头一惊,是不是到了油尽灯枯的父亲……
我抓起陈忘挂在墙上的毛巾擦了擦眼睛,开了门,接过王文递进来的电话。
电话传来了妻子的声音:“你在哪儿?爸要跟你说话。”接着我听到了父亲微弱无力的声音:“儿啊!你在哪儿?你,你怎么就等不得我咽下最……最后一口气再走呢?”
“爸,站上有点急事,我来处理一下,我这就回来陪着你。”
“你怎么?怎么……怎么到我死了,都改不了你的脾气呢?你是不是要带人去杨明县城闹事?有什么事,你,你就不会好好的跟人家说呢?你给我回来,回来,要是还想见我最后一面,你就现在,现在回来……”爸爸接着是一长串低沉的咳嗽声和喘息声。我知道,这是莫诚忠给我爸打电话的结果,他竟利用我那不久于人世的老父亲,来给我做工作。
我爸一直以来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不放心的是我不会转弯的脾气性格,现在他肯定是被莫诚忠针对陈忘的事,断章取义的说法气得不行,他哪还经得起这么一气。我得赶回老家去,不然我可能真就见不到我爸咽下最后一口气。
莫诚忠啊莫诚忠,如果我爸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非剥了你的皮。
“你快回来,爸快不行了。”电话中又传来妻子焦急的声音。
“你到病房外说话。爸怎么知道我要去闹事,是不是莫诚忠打来过电话?”我向妻子问道。
“是我不好。刚莫处长打来电话,说你为了点小事,要带人到杨明县去闹,叫我劝劝你。我是急,我和莫处长通话时,一时没顾及到爸在我身旁,让爸听到了,是他非要跟你说。你快回来吧,他昨晚不见你在,一直在念叨着你……”
“好,好,不说了,你看好爸,我这就回来。”
……
“你快回去,要是你爸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是罪人了。”一直听着我与我妻子通话的陈忘,止住了哭声,在我挂断电话后,起身向我不安的催促道。
怎么办?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陈忘,又回头看了看挤进来的王文,回身关上门,对王文交待道:“我要赶回老家去。昨晚的事你先给那两个兄弟交待一下,叫他们在站上不要议论,就说陈忘没事。然后你陪陈忘到杨明县公安局报案,这事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就算了。我回家看一看,难说下午就赶回来。”
“好的,站长你赶快去吧。我陪陈忘去报案。”王文向我答道。
“你快去吧。我不是小孩子,该怎么做,我会决定的。”陈忘又向我说道。
“你一定要去。”我拉了下陈忘的手,拾起散在地上的手机,出了门。
……
回老家的路上,我又几次打电话劝说陈忘去报警,但陈忘都是求我放过她,不要再提这事,然后我不再坚持要她去报警。其实,陈忘的那一跪,我已知道如我不在站上,她是不会与王文去的,她说了她的父母才刚刚平静下来,她不想让她的父母再为她担心,这个理由使我不得不尊重她的决定,这也使我隐约感觉到,在她身上,还有她的家人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不幸的事,这事似乎已使得她黑白不分。我不再多想,也没有时间来多想这件事,我只希望在我回到站时,陈忘还在站上。
……
我虽然很快回到了老家,但还是没有见到我父亲的最后一面。
父亲的离去,使我恨不得杀了莫诚忠,但当莫诚忠在得知我父亲去世后的第一时间便赶到我家吊唁,在他一进我家就在我父亲遗体前长跪不起时,我心软了,这一方面,用他的话说,他真是为我好,才打电话让我爱人劝说我,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想不到的后果,另一方面,我父亲临终前给我妻子留下遗言:“我该长大了,遇事不要再冲动,学会适应社会。”我有再大的怨气也不能在父亲遗体前对莫诚忠动手。自此以后,我对莫诚忠只有冷漠,虽然,我隐约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为了我的前途,给我想了很多办法,还提醒我要处理好与陈忘的关系,不要让人说闲话。
一星期后,办完父亲的丧事,我回到站上,这时距明通市团委到站上来检查验收“青年文明号”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星期了,陈忘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默默地,不分黑天白夜地忙着验收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每当见到她,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肖晓那猥亵的嘴脸,这时,我又会想去找肖晓,去告他,但每次陈忘都是极力阻止我,并以如我去找肖晓,她就立即离开我来说服我。
想想陈忘不站出来,我又怎么去告,去告了,不管是个什么结果,也只会给陈忘带来更大的伤害。后来,我没再坚持去找肖晓,但自此以后我却在心理上,不由自主地对陈忘有了一丝厌恶,怎么也抹不去,觉得她不干净了,觉得她没有骨气,对于那些与她曾有过的愉快,色彩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变成了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