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辆高速而过的汽车,从我们车旁飞驰而过。
借着一束束急闪而过、忽明忽暗的车辆灯光,我眼前出现了忽黑、忽白、忽有、忽无的,使我不寒而栗的诡异“画面”。我的心似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的瞬间冰冷。在巨大的不安和恐惧中,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画面”是怎么回事。“画面”一大一小,大的圆润高耸,且是雪白无暇的,小的,不但有点干瘪,且布满了红白相间凸凹相叠的狰狞疤痕,更吓人的是,上面没有“头”,“头”处是一个深陷的黑窟窿,霎一看上去,那些粘在上面的疤痕,似如是无数条长着脚的蛇盘亘在上面,蛇的蛇头似乎又都是挤进在窟窿里,争食着“头”,那些状似蛇的尾巴的疤痕,杂乱地粘在上面,堆成了一片红红的疙瘩,有的尾巴竟甩至液下,及至肩部、背部……
眼前的”画面“,使我毛骨悚然,要不是潜意识里有坐在我身上的是陈忘,我会认为遇到了女鬼,会猛地推开她,逃之夭夭。
我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敢看她的脸,不敢说一句话,也不知怎么开口,从何说起,是安慰?还是询问?
我也不敢动一下,就那么冷冷地半靠在靠背上。
这时,我感觉得到,泪眼婆娑的陈忘屏熄看着我,看着我惊恐的表情。
“摸摸它好吗?”很长时间后,陈忘突然悠悠的说道,这声音似是从车外飘来,又似是从车顶上掉下来,猛地砸到了我心上的一样,使我不得不有所反应。
我还是不敢直视陈忘,似乎也不敢不去摸,但我不知道我是用双手去摸,还是单手去摸,是去摸好的那只,还是?此时,一幕幕往事在我脑海里闪过,我似乎也找到了答案,平日里她为何总会习惯性用手捂着胸口,李子芳为什么会睡不着,她为何会对我身上的伤疤不害怕,对我有依赖,是因为她同我一样有伤疤……她被强.奸了,是怕暴露了她的“画面”,才不报警……学茶艺时,她是被人发现了她的“画面”,才那样的惊慌恐惧……她为什么只穿高领的、圆领的长袖衣服,那是因为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胸脖间的疤痕……她对我的爱全被我否定了,这只不过是我身上有无数的疤痕,而认为我们俩是“门当户对”的,而对我的“畸恋”而已……
但我终究还是不得不,慢而轻地抬起颤抖、冰凉的双手,轻轻地搭了上去……
那种感觉,就如同是在摸一条吐着火红舌头的毒蛇的头。
在我抖手抖脚,似摸非摸的时候,陈忘又低声道:“抱抱我。”
听了陈忘的话,我既缩回了手,又无力地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我不再觉得陈忘的肩是柔软嫩滑的,反倒觉得坐在我身上的是一堆没有体温的蛇,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敢用一点力,也没有力用。我怕她的“画面”贴到我的身上来,我不知那将会是怎么的一种体验。
随着陈忘慢慢向我贴上来的“画面”,我不由自主地向后用力靠,同时连连打了几个寒颤。
陈忘终究还是把冰凉的“画面”贴到了我的身上,接着是,她的,不知是伤心,还是幸福的泪,滴答滴答的,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打到我的脸上。
“你能爱我一次吗?”陈忘抽泣起来。
很长时间不见我应答她,也不见我有所反应,陈忘慢慢扣起了胸前的衣扣,从我身上退下,坐到了座位上,她彻底失望了,是对她残缺的身体。
也许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也许是不想让陈忘觉得我就从没有真正喜欢过她,更也许是觉得她可怜,不想让她从此对生活失去信心,我侧过脸在她脸上敷衍地亲吻了一下,虽然就算是这样,但陈忘还是似有些许慰藉,回我了一个热烈的吻,接着便是无休止的痛哭。
我不知要怎么安慰陈忘,对于她为什么会这样,我虽已看出那不是天生的,是如我身上的伤疤一样,是后天外力造成的,但我没有问,也不好问是怎么留下的。
很长时间,陈忘还是没有停止哭泣,我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管她哭不哭的驾着车往站上走。
到了站上,不及我停稳车,陈忘即下了车,哭着跑回了宿舍。
我回到宿舍,很急的开了灯,接着似不认识自己一样,打量着自己的全身,像是在检查自己身上的器官还都在不。接着我猛地甩了甩头,但还是觉得自己在梦中,陈忘那诡异的“画面”似总在我眼前晃悠,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坐了下来,感到了更大的恐惧和后怕,我不敢想象,一个我曾是那么喜欢,并要离婚与之结婚的女人,一个面如桃花、身如杨柳的大美女,竟是一个如鬼的女人,往日和她的欢笑,和她在一起的那些色彩,瞬间全都被她的“画面”所淹没,那因“文明的泪”发生后所剩下的一点点灰色,也变为了黑色。
她对我来说是一场美梦,又是一场噩梦,是一场美噩交加的美噩梦,我不知这场美噩梦,要到何时才能醒来,才能挣脱掉它。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压在我的心口,使我痛闷得喘不出气。
想着,今后怎么办?怎么面对她?我自私的想到了,收费站就要撤了,撤了,我们就各奔东西了。
……
那时我只自私地为自己着想,从不曾想过,一个外表光鲜,人见人爱的,一个让男人看一眼就垂涎欲滴的,一个万众追捧的大美女,竟是一个在关键部位残缺不全的女人,她又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和痛苦。而我,一个曾喜欢过她的人的无知和冷漠,还有在见到她“画面”时所表现出的恐惧,又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和压力。
不曾想过,让她变成那“画面”的前后经历,又给她生理、心理上带来过多大的痛苦。
更没有想到,因为我,为了我,在接下来的数年内会更加重于她和她的家人受累于她的“画面”的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