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后感到,除了我们中间的两张茶桌外,我与阮清传和刘美之间也就只相隔一米多,面对面的说话,说话的表情、嘴型都能彼此看得很清楚。
阮清传坐下后,侧了侧身,掏出一包十元钱的云烟,这多少让我有点感到惊讶,这种便宜的烟,我平时都是不抽的。在我们交通局,我也没见过有人抽过这种没面子的烟,陈林雁、莫诚忠他们就更是了,他们叼在嘴上的从来都是一百块钱一包的印象烟,阮清传一个市纪委的副书记怎么会抽这种烟呢?但见他很自然的抽出两支,一支自己点上,另一支,也不问我会不会吸,就向我扔了过来。
我拾起掉在我身旁沙发上的烟,点上,抬起头向阮清传看了看,算是表示谢意,同时心想,这个副书记应该至少是一个不贪图享乐的人,是个不讲排场的人,因为在这种场合他没必要给我装清廉,我从心里对阮清传有了丝丝的好感,虽然现在,他是与我坐在对立面上的。我再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同时也在打量着我的阮清传,他穿着一件厚厚的黑棉服,银白的头发,清廋的脸,虽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两眼却是炯炯有神,看上去干练、沉稳,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他的气场很大,给我一种威严、压迫的感觉。
此时刘美已把文件夹,放到面前的桌上,低着头,正做着记录的准备,她似不认识我一样,还是没正眼看我一眼。
“包刚同志,你认识小刘吗?”。看着我的阮清传微微一笑向我问道。
我没想到阮清传第一句话是问我这个,我虽知道他问的“小刘”是指刘美,但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正要按陈林雁交待我的那样如实说认识时,刘美抬起头,瞟了我一眼,向阮清传有点咬牙切齿地代我答道:“认识,我们俩认识。他在小岩收费站当站长时,我在那里上过半年多的班。”从刘美说话的语气上,我听出,她是有点以认识我为耻的感觉。
阮清传接着还是微笑着道:“你们俩虽然认识,但我还是再向你介绍一下我和小刘。我是市纪委的阮清传,刘美是我们纪委宣教室的干部,今天就由我和她来向你了解情况。”
“阮副书记,同时还是市监察局的局长。”刘美这时插了话,虽然她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甜,没一点女人味,我想不听,但还是让我听清楚了。
我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头。
接下来,刘美可能是因已说破了认识我,才起身给我倒了一杯茶水,很不专业地放到我面前的桌上。
看着面前虽然只有两三片茶叶漂着的茶水,我对刘美还是很感激的,她过去那么恨我,现在能这样,这应该算是她站得高,看得远,不和我这个已被采取监察措施的人计较的结果吧!
刘美坐下后,阮清传接着轻轻说道:“今天,按照组织的安排,我和刘美同志来向你调查了解一点情况。”
我生硬的点了点头,同时很沉闷的“嗯”了一声,心想,只是了解点情况,不是调查什么,我本也没什么可调查的,便完全放松下来,竟不知什么时候如刘美一样翘起了二郎腿。
“在向你了解情况前,我们要告知你,这也是向你提的一点纪律要求。一是,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们提的问题,你所说的话,要对组织负责,对你自己负责,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二是,在此期间,你对我们调查了解的事要保密,在组织没有正式出调查结论前,你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或过问、打听与这有关的事。你听明白了吗?”阮清传接着说道。
“书记,我听明白了,我会配合你们调查的,会如实回答你们的提问。”我点头答道。见阮清传已变得很严肃认真的样子,好像问题很严重似的,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呢?
“那我们就开始。刘美你做好记录。”阮清传说完,灭了烟,望了望刘美放在桌上的记录本。
我也灭了只吸了几口的烟,放下二郎腿,有意识的直了直身,像一个躬立在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一样,只等发令枪一响就向前冲。但当我看了一眼刘美,心里又因刘美而使我觉得,这像儿戏,不像是正式的比赛,只是训练而已。我真担心刘美能不能把我说的话,或是要表达的意思完整地记录下来,还有一点担心,过去我对刘美虽说没坏心,但算是跟她吵过架的,她是恨我的,现在她会不会把我所说的话,给故意记错了。在我这么想着时,阮清传又向我问道:“包刚同志,你对你过去的工作、生活,也就是做事、做人上,自认为怎样?自我评价一下!”
这,什么意思啊!我顿了一下,还是不得不如实答道:“我认为我对工作还是认真负责的,做人上,我觉得还是好的,能团结干事的。”
我说完,注意到刘美停下了记录,歪着头,拿着的笔在手里轻轻地摇着,很奇怪地看着我,有不想记的意思,这使得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又加了一句“生活作风上,我还是有点问题,特别是在小岩站当站长时,曾有过……”
“有过什么?”我还没说完,阮清传即向我追问道。
“有过一段,算是婚外恋吧!但,书记,这是以前的事,现在没有了。”我没想到几句话就说到我最大的问题上。
“女的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哪里?老家是哪里的?”阮清传连连追问道。
“她叫陈忘。我不知她现在哪里,我已有一年多没跟她联系过。她是我们益宁桃树乡的。”我简单的答道。
“你应该是很了解陈忘,说说她的情况。”
“她家是农村的,父母都在家务农,听她说,有两个妹妹还在上学。她大学一毕业就到小岩站工作,没什么社会经历,比较单纯。”我心里感到了纳闷,难道我被带来,就是因我跟陈忘的那点事,也就如实的说了说。
“你是否听她说过她经历过什么?”
“没有,没有听她说过。”
“她改过名字你知道吗?曾用名知道吗?”
“她改过名?不知道,我从没听她说过她改过名。我只知道她叫陈忘,不知道她还用过其他的名字。”陈忘改过名?我更是纳闷了,在我正想着陈忘是怎么了时,阮清传接着道:“我们这儿有封信,是在张洁明副市长的遗物中发现的,信中提到你,你先看看这封信。刘美,把信拿给包刚同志看。”阮清传是直奔主题。
信?什么信?提到了我?在我正疑惑不解时,刘美从放在身旁沙发上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信纸,起身递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