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这个时候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也瞧出不对劲,大声说不是她,然后拉着父皇的手去到那花盆边,指着里面的药丸子道,她吐出来的在那里。众人瞧着花盆里的药丸,便都不吱声。毕竟芳华每日里吃没吃药,是吃了还是吐了,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必须知道的。所以,在花盆里发现了药,那么就证明蒋氏药里的就不是她放的了。
“也是从那件事后,芳华突然就变了,小小的孩子好似给自己穿上了铠甲,而且越发地不讲道理,胡作非为。”
孟绮感叹一声,这都是被逼的。
“再后来,蒋氏去了,父皇立了高氏。高氏住进了坤宁宫,永安自然也住了进去,芳华便搬出了原来的东配殿,住到了西配殿去。自那次事之后,我与她的交集并不多,每次都是大日或是宫里有什么事时,而且说话的时候也少。她好似忘记了当年的事,而我也不想再提起。”
“直到那年林氏故去,她到府里来吊唁,原本是与永安一同来的,只是高家突然到府里来寻永安,说是有急事,正好借着永安没有宫里,让永安去一趟高家。我是亲自送芳华坐上马车往皇宫里去的,那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感觉不对劲。虽然人很多,又很忙,但在芳华走了一会儿,我还是让楚勇跟上去,务必看着芳华回了宫才成。”
孟绮紧张地看着宋承泽,“出事了?”
宋承泽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是谁要针对芳华,我也庆幸临时决定让楚勇跟上去看看。原本从咱们府到宫里并不远,可他并没有发现芳华坐的车,到了宫门口问过后,也没见芳华回来。你也知道,咱们府里到皇宫,走东边是最近的,芳华不可能绕道走的。楚勇一面让人回来给我捎信,一面又向着另外几个宫门去瞧。
“我这边得到信儿后十分着急,这芳华一定是被人算计了,调走了永安,目标只有她。我让董海带人开始去搜查,却又不敢透露太大的风声。好在并没有让我担心太久,楚勇从侧门把芳华抱到了碧波堂。
“当时芳华双目紧闭,一看就是被迷晕的,衣服倒是整齐,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楚勇说是在往城外去的路上发现的马车,当时车里没人,他们四处搜寻,在一处废弃的院子里瞧见了一只女子的鞋。他带人进去的时候,正有两个蒙面的男子要去解芳华的衣服,看到有人进来,扭头就跑了,连打斗都不曾。”
“那些跟在芳华身边的侍卫与宫女太监呢?”孟绮问。
“不知道,只在马车里瞧见了两个同样被迷晕的宫女,其他人不见踪影。等着芳华醒过来,我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先是吃惊,然后沉默,最后却十分平静。她先是感谢我救了她,然后又让我寻车把她送回宫了。
“我不知道她回宫后发生了什么,那段时间我忙着林氏的事,好长时间没有进宫。而我也没有听到宫里的任何消息,也没见父皇处置侍卫,好似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一般。我在想,难不成芳华猜到了是谁,她心里有了计较,把这件事按了下来?
“只是这件事后,芳华的行事更加出格,原对着高氏还算可以,对着永安也知道退让。可那之后,她在后宫好似变本加厉起来,凡是让她不高兴的,她不论大小,都会到父皇那里告状,引得大家怨声载道却又不敢多说。而她也开始更加讨好父皇,父皇喜欢下棋,但猜透父皇心思的人不多,陪他下棋让他高兴的也不多。可芳华却迎和了父皇的喜爱,总是能下到一处去,每隔几日,父皇必定让芳华去承天殿陪他,对芳华的关注更胜从前。”
宋承泽想了想接着道,“我瞧着芳华没有掀起这件事,便从来不说,也当没有发生过。我也以为芳华想忘记这件事,而我也从来没想要从这件事让她领我的情,毕竟她也因为要吊唁林氏来了瑞王府才出的意外。
“只是从那之后,我好似感觉芳华处处在帮我,只要她在场或是她知道的,她总会为我解围,时不时地在皇上面前为我说话。在众皇兄针对我时,而我无法为自己辩白时,她也会适时开口,用她的不讲理让别人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我知道,这是她变相的感谢。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去说,但心里都知道。”
“好一个一箭双雕,如果芳华出事,既解决了她,也牵连了您。”孟绮冷声道,“您一直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吗?这也太过狠毒了,就算芳华跋扈一些,但总归是小女孩的把戏,再过分又能到什么程度,怎么就黑心成这样,用了这样置人于死地的手段。”
宋承泽冷冷一笑,“是呀,所以说,最脏最狠在皇家。”随即又道,“是谁做的,我并不知道,但我想芳华应该知道,就算是当时不知道,回头她也会知道。”
“所以,是芳华建议诚王为诚王妃办生辰宴的?”孟绮问。
宋承泽摇摇头,“不是,她去陪父皇下棋,与父皇说起五嫂要过生辰,让父皇赏些东西送给五嫂,皇后面上也有光。”
孟绮明白了,皇上都赏了生辰礼,皇后自然也要赏,诚王自不好还按旧年的惯例为诚王妃过生辰,所以,才有了这次大办。
“这个好,进了诚王府,王妃过生辰,那些侧妃与庶妃自然会露面,到时候寻个机会与孟芝说上话就是了。”孟绮一边点头一边道。
“你想好如何与她说了吗?”
“还没,我甚至连如何与她搭话都没想好。”孟绮抬头,面上带笑地道。
宋承泽先是一愣,然后温声道,“敢情你这是走一步看一步呀。”
孟绮伸出手指头左右摆了摆,“错,我这是想一步走一步,再回头看一步。”
宋承泽被她的样子逗笑,“回头看?什么意思?”
“看看有没有人在后面追上来,看看有没有留下把柄,看看打完一仗后的效果如何。”
宋承泽细细地想着孟绮这几句话,然后点了点头,“你能想得这样周到,实不似闺阁女子能顾全得到的。我现在真的觉得此刻的你与我以前打听到的你,是两个人。”
孟绮一愣,随即一笑,“也许真是两个人呢?”说完喃喃自语,“一个死在了前世的愚蠢里,一个重生在今生的清明中。”
“你说什么?”宋承泽探身过来,他没听清孟绮最后那两句说了什么。孟绮一抬头,两人的额头撞到一起。好似被定格了时间一般,两人都没有动。宋承泽顺着自己的视线看着孟绮肉肉的小下巴。孟绮只觉得那好闻的草木香迎面而来,把她整个人包围其中,呼吸困难。
她有些不自然在站起身来,“既这样,我要好好想想怎么与孟芝说得上话,且把意思转达到。”
宋承泽看她站了起来,用力地握了握手,也跟着站起身来,“还有好几天,你也不必着急,你们是同族姐妹,见了面单独聊聊这很正常。有的时候自然一些倒比刻意来的让人信服。”
孟绮点了点头,“以前王府之间的往来是不是海嬷嬷在管,那这次诚王妃的事,还让她来置办?”
宋承泽一摆手,“不必,她现在虽说去了外院,但我之先这些事也不会再交于她。这种人情往来,还是你接管的好,我明天让张德成把外院这些册子拿给你,你看看有什么旧例,别失了礼数就好。”
孟绮听他这样说,倒不好再推辞,盈盈下拜告辞而去。
宋承泽起身走出房间,胡昌盛弓身迎上,“王爷,他们在等您。”
“嗯”,宋承泽点了点头,走出碧波堂正房,转身绕到后院,过了池塘上的木桥,对面一排低矮的草屋。一个小太监站在那里,瞧见宋承泽走了过来,回身打开房门,宋承泽撩起衣摆,低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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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绮冲了凉,天气暖了,虽然不至于一动就一身汗,但每日冲一下还是很舒服,尤其是放松的躺在床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月光,听着虫鸣,一切是那样静谧和安好。
元冬在脚榻上铺着被子,“王妃,奴婢听说,报春跟在海嬷嬷身边去了外院侍候。”
孟绮半抬起身,“你听谁说的?”
“后天不是林侧妃为大少爷操办的乔迁宴嘛,说是林家送了好多东西来,直接抬到了外院。跟着搬东西的与小春子平日里说得上话,是他告诉小春子,瞧见海嬷嬷帮着张罗,报春跟在海嬷嬷身边,还与林侧妃说了一会话呢。”
孟绮躺下,这个小林氏,看来自己不能再这样不轻不重地敲打她了。大家都知道自己与海嬷嬷算是彻底决裂了,宋承泽前脚把她安置到外院管着杂务,后脚小林氏就让海嬷嬷为她跑前跑后。
孟绮甚至都能想到,小林氏怕是觉得与海嬷嬷套上关系,这样就可以变相地掌控搬去外院的宋柏墨,这个蠢货,那就先从你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