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碧外 第208章 说古（上）

云帆将剩下的茶汤一口喝完，清了清了嗓子道：“传说有一味灵药，傍灵泉而生，依云雾而长，能涤荡心境，可清除百毒，是天下少数不须入药便能清除丹毒的灵草，其作用甚至还在华清丹之上，因其叶如鹊羽，故其名曰仙羽叶。”

听云帆娓娓道来，善红脸上就一直挂着微笑，待云帆说完，便默认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正是仙羽茶，小友如此博闻当是出身名门，不知是哪一派的弟子？”

“玉华门后进弟子云帆，叫前辈见笑了。”

那善红直了直身子，默默地注视着云帆，毫不掩饰双眼中的欣赏之意，云帆微显窘态，忙向两只茶盏里又续上了茶水，持盏相敬道：“前辈可是听说过我玉华门么？”

无言，此时大船已经离开岛屿约有数里，桅帆收起，就这么静静地漂浮于海面，鲛涛等三人皆守候在舱外，舷外海波叠浪，而舱内两人却是相顾无言。

半晌之后，善红终于是打破了沉闷，有些踟蹰地道：“小友可否取佩剑与妾身一观？”

修士的兵刃一般不会轻易转交他手，尤其是本命法宝，这柄吞息剑云帆已经蕴养多年，虽然还算不上他的本命神兵，但也相差无几。

云帆也知道这柄短剑于玉华门的意义，迟早他都要传承给下一代弟子，因此他也早就有了自己铸造一柄灵剑的打算。

可他手环内空有一堆的炼器材料，和传自天书的炼器之法，只是一直没有时间钻研而已。此时善红想要借鉴他的吞息，这倒是让云帆为难起来。

“若有不便，那也无妨，小友只需呈现在妾身面前即可，无需离手交于妾身。”

如此一来，云帆倒是能够接受，便从背后解下吞息，连剑带鞘横在了掌心之中，

“还请......脱鞘一观。”

善红语带颤音，云帆抬头看了一眼，见她神色凝重，便轻轻地将吞息抽了出来。

“吧嗒”一声，竟然是一滴眼泪落入茶盏，云帆不知善红何故如此，又不好意思直言相询，只好继续沉默不语。

那善红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妾身想向小友打听一人，还请小友告知。”

“不知前辈想问何人？”

“袁清灵！”

云帆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能与清灵祖师有所交集，但观善红的神色，双方应该并无仇怨，于是便坦诚道：“清灵祖师于七年之前破丹成婴，如今正坐镇于太山之巅，守护远古封印，不知前辈如何会知道在下的祖师之名？”

善红哀叹一声，也不再以妾身自居，又将目光挪向了云帆手中的短剑：“这柄吞息剑，正是我交到他手里的，如今已经下来有两百多年了。”

云帆吃惊道：“前辈竟然和清灵祖师是同一时代的人物，真是叫人不敢置信。”

善红伸手抚了抚胸前的发丝，黯然地道：“是呀，已经老了呢......小友，可有兴趣听一听有关这柄吞息的故事？”

“前辈请说，小子洗耳恭听。”

那善红斟酌了一会儿，这才悠然开口：“说起来，此剑在我族中已有两千两百余年，一直被我族视作为圣物。”

说到这里善红瞟了云帆一眼，又道：“我想小友一定十分好奇，如此珍贵之物，我又如何会转赠他人？”

不等云帆接话，那善红却是轻轻一叹，竟是从那遥远的太古时期开始叙述起来：“想要说清楚一些事情，就必须要从我族的来历说起。太古之时众神临世，我等便是在那个时候，跟着众神一起降临到了这个世界的。”

云帆目露惊愕：“前辈难道不是人族？”

善红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云帆稍安勿躁，又继续言道：“后来到了远古时期，诸神不知为何又要离开此界，还在太山顶上建造了封印。不少不愿离开的强者，皆死于诸神之手，而像我等卑微小族，却是被圈禁了起来。”

对于此事云帆倒是所知的更多一些，不过却也没有打断善红的叙述，且听她继续往下说道：“当时诸神将太山连同大片的陆地，挪移到了海中，以阵法隔离成了结界，至此我们这些小族，便再不能出结界一步。不过这结界倒也算是广袤，足够我等繁衍生息，而海中的这片礁岛，便是我们鱼人一族的栖息之地，且与木灵族以及巨灵一族比邻而居。”

云帆越听越是惊奇，没想到太古至今，一直还有遗族存世，更没想到草木真的可以化灵，而那巨灵族又不知是生得何等模样？

“小友是否在奇怪，像我这一把年纪为何看起来还这么的年轻，而以我这拙劣的修为，却又能躲避你的神识？”

云帆点头承认：“正要请教。”

“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我们人鱼一族天生寿命就比常人要长，即便不修炼也能活到三百岁左右，一旦达到了相当于你们人族的筑基境界，就有六百岁的寿命，若是能再进一步，活到千年那也是轻而易举。至于你的神识探查不到我，那是因为我们这些太古遗族皆是修行精神之力，而我族的神识尤为强大，我的修为虽不如你，神识却是要略高半筹。”

云帆知道她口中的略高半筹，只不过是谦虚的说法，至于她说修为不如自己，云帆也仅仅是半信半疑。

善红又为二人斟了一盏茶水，接着继续讲道：“我们这些太古遗族，在这圣境中逍遥自在了有数万年，却忽然有一天，这平静的生活竟然被一举打破。”

“啊！却是发生何事？”

其实云帆隐隐的已经猜到了是生出了什么变故，但还是不由地问了出来。

“唉！我族中记载，那一日太山顶上的神龟，忽然嗷嗷地长鸣起来，天空似乎被划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电闪雷鸣不止，大雨倾盆而下。从界外一下子涌进来了大批修士，自此圣境里就开始大乱起来，直至数十年后，才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不过从那以后，又有大量的人类入驻圣境，还将这里重新命名为了东华州，也是在那之后，这大海上便起了浓重的雾气，成了一片迷乱之海。”

没有想到这迷乱海竟然不是原本就有的，照善红所言，应是太山上的远古封印破封，又有域外修士来到了此界。而那时界外尚有不少的大能之辈，来到这里后肃清了那些域外之敌，并在这里扎下了根基，想来他们玉华门和玉虚、三仙岛也都是在那个时候所创。

既然创建了门派，自然就不能缺少世俗平民，不然宗门弟子又从何遴选，因此又迁移了大批得平民进入此地。

云帆又不由地猜测到正是因为此次变故，所以那远古封印才被重新加固，甚至还在阻隔两界的四时流转大阵内又布置了一座大阵，这才形成了这漫天雾气，和两座大阵之间的夹隙之海。

此举算是彻底断绝了从海上穿行界壁的可能，但同时也阻隔了灵气外溢，自此界外的灵气便日渐稀薄，修行之途也从此绝矣。

想来是此船漂得有些远了，外面的鲛涛三人又升起了风帆，向着来路行去。云帆见铜壶中茶水已凉，便提壶为二人斟茶，水入茶盏自然就已经变成了滚开的沸水。

“其实这海中起了雾气，对我们一族倒也没有太大影响，反而还是一种保护，不过这也只是让我们一族的苦难，来的稍晚了一些罢了。”

“苦难？不知前辈口中的苦难，又是从何而来？”

善红双眼中不乏仇恨地道：“自然是从你们人类身上而来，在这里刚刚平定之时，就有一部分人类霸占了这附近最大的岛屿，还在上面建立了一座星宫。开始时还能与我们和平相处，可是后来不知又从哪里来了大批人类，在他们发展起来之后，却将我们这些太古遗族尽数驱赶出了星宫周围的海域。除了我们人鱼一族之外，巨灵族或许还有一些不纯的血脉传承下来，而木灵族差不多早已绝迹。”

“那你们就没有反抗吗？”

善红苦笑道：“我们这些小族，能出一个相当于金丹修为的族人就已经属于千难万难，而且也并不擅长战斗，小友曾与和庸二老交手，当是心中有数。所以人类中只要出来一名金丹修士，就可将我等灭族。我们人鱼一族之所以能残喘至今，皆因在海中的自保能力要远超修士，这才使族群延续了下来。”

云帆没想到她们生活的竟然如此艰难，也想不通那些修士又为何要苛待这些太古遗民，难道只是因为非我族类不成？不过想到这些太古遗民与那些来犯的域外修士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心中也就多少有些释然。

“不知那星宫又坐落在何处？里面的金丹修士多吗？”

善红道：“那星宫所在的岛屿叫作落星岛，目前上面的金丹修士也只有两位，一位是紫微宫的宫主紫月夜，另一位是太微宫的宫主妖娆。”

云帆心头一热，忽然就想到了手环里的那具干尸，急忙问道：“那是不是还有一位天市宫的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