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川紧张地将她上下看一遍,他的情绪显然比她要激动,语速又急又快,“我打你手机一直没人接听,找不到你,我很心慌……”
刚好有工作人员捡到一部手机,他一眼认出是她的,心里的不安逐渐攀升,他要求酒店查监控。
监控显示她没离开酒店,查到她和一位工作人员说完话就往另一边走。
他一边让人找那位工作人员,自己往许一柠走的方向寻找,在拐角处就听到有撞门声,那一瞬间的他惊慌被放到最大,脑子里有什么快速地闪过。
他来不及捕捉,门在这时弹开,他跑进去。
当他看到许一柠的脸,后怕与失而复得种种情绪一涌而上,他眼里飙出了泪。
他再也忍不住,他想拥抱她。
可许一柠侧了侧身,声音略低地跟他说:“等一等好吗?我先处理点事。”
周时川的喉咙微微梗住,这一瞬间,忽然感受到比刚才更强烈的不安。
是他看错了吗?她眼底好像流露出……悲悯?是一种比遗憾更无声,却更沉重的情绪。
同时还夹杂着愤怒,但她在克制,保持着理智。
周时川的心情无端地下沉,一下被灰色的雾团笼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强烈的直觉,要出事了。
他的心空落落的,急于和许一柠一起面对,“我陪你。”
他想牵她的手,可她皱了下眉,又重申一遍:“周时川,找个地方等我。”
意思是,现在,眼前,这一刻,她不想要他陪,也暂时不想跟他说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处理。他不在这个范围里。
周时川倒抽口凉气,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可能是他还没从刚才的阴影里出来,真的有种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见的感觉。
许一柠抿着唇从他身边走过。
周时川看着她跟酒店交涉,没有激动的情绪,也没有一开口就指责,而是冷静且清晰地表达她的诉求:“第一,我要求酒店提供有关我出事前后时间段的所有监控;第二,涉及我出事的地方,现在开始到警察来之前,请保留现场;第三,涉及我出事的工作人员,酒店有责任要求她配合调查。”
许一柠拿回自己的手机,她打给个人助理:“现在过来xx酒店。我没记错的话,这是xx旗下的酒店,联系一下欧总,打个招呼。”
事情到了这里,等警察取证,验伤,后面的事已经不需要她操心。
她问工作人员要了个密封袋,把手机丢进去。
许一柠终于看向周时川。他从刚才到现在,静静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着她。
不知是等她缓和,还是等她宣判。
这一眼,他也终于确信自己刚才没有看错,一柠的眼里,是深沉的悲悯。
周时川痛苦得闭上眼。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在她看似平静却自带压迫感跟酒店交涉时。
他才知道,刚才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那年的器材室,他听到异响,好像里面有人,他踹了很久才踹开门,进去看到被绑在角落的女生,她嘴上贴了透明胶,发不出声音,头发和身上都是湿的,很明显也受伤了。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帮她撕开透明胶,正要去解开捆着她手脚的绳子,她沙哑着声音说,能不能帮她拍照,她要留下现场证据。
他有点惊讶,一般人这样都会害怕会被吓到,被救了恨不得抹掉这些痕迹,她却知道保留证据。
他帮她拍了照片,给她看过,又按她说的发了邮箱,最后当她面删得一干二净。
他扶起她,这会儿才认出来,是那个让他教三步上篮的女生。她连走路都有点困难,他只能背她。
“你怎么搞得这么可怜?”
“太优秀咯。”
“……不是,之前没征兆吗?你揍服他们一次就不敢了。”
“像你揍程斯然那样?要是1vs1的话,我确实能。”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全身痛。你给我打个电话,记住了,1xx……”
后面就没声音了,吓得他跑起来,用最快速度拦车去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他手机不知掉哪了,还得借护士手机给她家人打电话。
那晚她家里人送他回去的,后来他换了手机,不久就搬家了,他哥那阵子出了点事,他又备战高考,忙得把这件事渐渐丢在脑后,直至全然忘记。
万万没想过,一直到今天,在这无比相似的情况下,他才全部想起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他打完架后,他们的羁绊是在她被欺负后。
许一柠没说,他就永远不会想得到。
可更残忍的是,第一次他救了她,第二次他却带给她劫难。
这就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允许他的靠近,而眼里又流露出那种深沉情绪的原因。
周时川不敢细想那个伤害她的人是谁。可他已经猜到。
只要想到她刚才遇到的事,他就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因为一柠和他,大概只能走到这里了……
一瞬间,从天堂到地狱。
一柠还是比他勇敢,她说:“你找了这么久的答案,终于都想起来了。”
周时川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怕看到她对他失望。
可是没有。她依然是坦荡的她。
周时川却忍不住哽咽:“对不起,一柠。我不会原谅她,绝对不会。”
许一柠握了握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可见他的心情不比她好过。但是非对错,她还分得清,“不关你的事,不要自责。可我……”
话没说完,那边有人喊周时川。是一对儒雅的夫妇,旁边是周时川的大哥大嫂。
周时川的情绪瞬间紧绷,怒火被点燃,烧得他全身都痛。
许一柠却先他一步,往他父母走过去,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许一柠。抱歉,今晚让你们担心了。”
周时川的父母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心里忍不住高兴。
终于见着这小子的女朋友了。漂亮大方,气质也好,难怪这小子刚才找不着她都快疯了。
虽然今晚饭没吃成,又出了波折,但后面不愁没机会。
周时川的妈妈说:“有空来我们家吃饭,阿姨给你做。”
“好的,谢谢阿姨。”许一柠礼貌回应。
周时川却知道,不会有下次了。他看向那个一直垂着头不作声的人,就站在他哥旁边。
许一柠比他快一步:“袁小姐见到我,不打算聊几句吗?”
对方神色一怔,想装不认识,却在触及许一柠锐利的眼神时,她本能地低下头来,“我以为认错人。”
“你没认错。就像我绝对不会认错你一样。”许一柠唇边带笑,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过去吧。”
周时川的大哥感受到什么,他正要阻止许一柠带他妻子走,周时川却拦着他。
一触即发时,警察来了。
周时川他大嫂匆忙交代丈夫:“你先送爸妈回家。”
几乎是恳求的声音。